返回第三章 重回年少(一)(1 / 1)山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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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好痛!

沈湘沅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从脖颈、还是从腹脘处传来了火辣辣的难以忍受的剧痛。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妈妈,沅沅已经连续三日都未进食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哼,那是她活该。我看她是在我绮春苑里过得太好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姐!让她去临安王府献艺是给她露脸的机会,她倒好,当着楼里其他姐妹的面,说什么宁死也不愿意去王府,搞得跟我让她去卖身一样!”

“沅沅毕竟是从王府里出来的,如今这样抵抗倒也是情有可原……”

“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臭家生子,偷了主子的东西才被卖到我们绮春苑,说到底也就是个下贱的奴婢,就算回去一趟那又如何?真以为人家王府里有人能记得她?我看这贱人的命硬得很,再饿她十天八天的也死不了!都别管她、我倒要看她能死撑到何时!”

“……”

“砰”的一道摔门声中,沈湘沅的意识渐渐清明,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透过面前素白如雪的帷幔,看见这是一间布置简单,却文气雅致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卷,窗边摆着一把月牙色的中阮,朱砂的流苏随着窗隙间流动的风而飘动。

沈湘沅一愣,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她还在临安的时候住的房间。

她八岁那年从临安王府被卖到青楼,整整在绮春苑里呆了八年。十六岁的时候,被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玉人楼”看中,才离开了家乡,北上入京。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被那络腮胡子用刀抹了脖子啊!

那种痛楚,沈湘沅死死铭记在了记忆深处,以致于一想起来,就抑制不住的身体发抖、冷汗淋漓,双手覆上脖颈。

入手之处,皮肤却细腻光滑、完好无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湘沅双目失神的呢喃着。

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沅沅,你怎么醒了,快、快躺好……”进来的是个身着绿裳、脸蛋圆圆的美貌少女,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沈湘沅一眼就认出了她,惊讶的叫她名字:“你是……阿芸!”

阿芸,姓侯,是和她同一批被卖到绮春苑里的女孩,性子远比她还要柔弱,所以在楼里受尽了其他人的欺负。因她几次看不过去仗义执言,侯芸既感激又感动,从此以后总是喜欢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后来在她去了玉人楼后,便失去了和侯芸的联系。后来听临安的一个故人说,侯芸被某个富家老爷赎走做妾,却并非是去享福,而在受尽虐待以后,最后被当家主母活活给打死,尸体还给扔到荒郊野岭里喂了狗。

当时沈湘沅还为她伤心了好大一阵。

如今,侯芸却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露出一贯的娇憨笑容。

沈湘沅心中酸涩难忍,泪如泉涌。

侯芸慌忙将手里热粥放下,坐到她的窗边,拉着她手问:“沅沅,怎么哭了?”

沈湘沅心里涌起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也不能道出,只不停的流泪,口中叫着:“阿芸、阿芸……”

“你别哭!”侯芸见她一哭,眼泪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了:“沅沅,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是也曾经劝过我要忍耐住不要哭吗?”

她用手背抹了几下眼睛,突然恍悟:“我知道了,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过饭,一定是饿了!”

她将热粥端到沈湘沅面前,舀起一勺吹凉了喂她。

粥里没有几颗米粒,看上去就是一碗清汤寡水,可沈湘沅被侯芸喂下一勺后,胸腔里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唇齿间弥漫的不再是血的滋味,而是清淡香甜的大米的味道。

这不是梦、更不是想象中的阴曹地府!

“阿芸!”沈湘沅的泪立刻就止住了,她拉住侯芸舀粥的手,目光锐利的盯着她,问道:“如今是何年月?”

“沅沅,你问这个做什么?”侯芸一愣,却在看见她利刃一般的目光时,心中一颤,脱口而出:“正是新帝二年冬月十二。”

也就是说,她竟然回到了六年前、只有十五岁的时候!

沈湘沅来不及体味重生给她带来的震撼与喜悦,便只看见房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侯芸你这贱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进来的依旧是沈湘沅的熟人,绮春苑的老鸨冯金花。

当年是冯金花从人贩手中买下的沈湘沅,但沈湘沅却对她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沈湘沅很清楚,绮春苑那些享有盛名的名妓,无一不是被冯金花毒打虐待出来的。而那些讨不了客人欢心、或者年纪到了却还没有人为之赎身的妓女,便被她贱卖给那些见不得光的暗窑,每天都在接客中度过,直到染了一身脏病而亡。

若是她没有好运气的被玉人楼看中,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她们好多少。

冯金花那敷满脂粉的老脸上写满了暴怒之色,她三两步的冲到床边,拽起侯芸的手腕,狠狠的往她脸上扇耳光,嘴里骂道:“不把老娘的话放在心上是吧,看老娘不抽死你这贱货!”

侯芸手里端着的那碗热粥,被她弄泼了一床。

好在沈湘沅盖着棉被,没有被烫伤,她掀开被子下床,替侯芸挡了一巴掌。

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浮现出一道刺目的红印,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对于如今的沈湘沅来说,这种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冯金花一看是她,盛怒之色愈演愈烈,就要爆发之时,沈湘沅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不停的磕头道:“妈妈,沅沅知错了。”

冯金花一愣,她知道沈湘沅素来都是楼里性格最刚烈的那个,从来也没曾见到她向谁服软过。

“都是沅沅不识好歹,辜负了妈妈一片好心……”沈湘沅眼含泪花的对她说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到沈湘沅认错,冯金花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她把侯芸晾在一边,转而问道:“怎么,你这贱蹄子想通了?”

沈湘沅抽抽噎噎的回答说:“沅沅这几天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妈妈对我的好。不仅给我吃、给我穿、教我本领,还只让我做个清倌人,这样大的恩情,沅沅便是死也不能为报,又怎么能去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呢?”

她脸上感激涕零的神情,就连侯芸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知道错了就好。”冯金花冷哼一声,露出了假惺惺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你好好养两天身子,把自己拾掇干净,五日后老老实实的跟侯芸她们去临安王府献艺。”

“是,妈妈。”沈湘芸乖巧的答道。

冯金花终于松了口气,懒得再追着侯芸打骂了,转身离开屋子。

沈湘沅的瞳孔却在此时微微一缩。

门外隐蔽之处,一抹桃粉色的衣角一掠而过。

“原来如此。”沈湘沅先前还在奇怪,怎么侯芸前脚给她送粥,后脚冯金花便来了,原来是有人给冯金花告了密。

眼瞅侯芸还捂着脸,含着眼泪,畏畏缩缩躲在一旁,沈湘沅上前拉起她的手,让她坐下。

“阿芸,”沈湘沅的声音中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冷冽,让侯芸不由蓄着泪,错愕的看她。

“你仔细回忆一下,先前你给我送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其他人?”沈湘沅问。

侯芸一怔,思索片刻,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有的……我有碰到迎春、怜霜她们。”

“你还记不记得她们中谁穿了粉色的衣裳?”

“好像是迎春……”侯芸不敢肯定的说道,很快却又改口:“不,不对,应该是怜霜。”

她当时只顾着去躲冯金花了,没有刻意去记她们的穿着,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来。

要是以前,侯芸想不起来的话,沈湘沅只会安慰自己一句“算了”,就将事情搁置脑后。就算是受了别人的欺负,她也只会像儒书里所写的一样,且忍且让,我自心安就够了。

可如今的沈湘沅却深知,对付这些恶人,一味的忍让是无用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无以复加的危险境地。她只有用更残忍的手段,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将他们对她所做的事情,十倍、乃至百倍的加以奉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阿芸,”沈湘沅的眼里燃着复仇的火焰,对她吩咐道:“一定是她们中的一个,去冯妈妈那里告了密,来害你我!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到底是谁穿了粉色的衣裳。若是实在记不起来,那只能劳烦你亲自去楼里再找一找她们、看个清楚了!”

“沅沅,你……”侯芸这一刹那间,似乎也被她眼里散发出的光亮所感染,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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