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么判断下去，韩笑所做的事情恐怕跟皓月是一样的，徐晃的脸色变得严肃不打算坐下了。

陈子谦抬抬眼，反应过来了。韩素雅的事情顺水推舟他接下了，直白的承认了韩怡的事情，说明她知道全部的真相。关键点在她身上，想了想陈子谦笑了笑，“冷静点，你最先要做的是撬开皓月的嘴，黄跃升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提起来黄跃升了？”

“回答我，他怎么样了。”

“弥留之际。”徐晃的脸色变得难看，颓废的坐下咬牙盯着桌面，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已经成这样了，陈子谦手指捏紧了下巴，叹了一口气。

“现在把皓月带出来。”陈子谦站起来看着徐晃。

“你不会是想？”徐晃瞪大了眼睛，“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你忘了黄跃升的事情吗？我办不到了，这一次。”

“办不到办的到是你的事情，我劝你一句。想死的人我们救不了，赵梅的事情你很清楚，做还是不做你看着办我在襄城市医院等你。”

对于这个问题无解，想从皓月嘴里得到什么，唯一的办法只有这个。小然跟韩怡的事情之间的联系可以说就在这里，一旦撕开了口子，事情应该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斜崩塌，而这个选择权全部在徐晃身上。

这一次说实在的，结果来说陈子谦心里也没底了。不过如果要继续下去，那就只能这么办，别无他法。

查还是不查他说了算，徐晃底下了头。

放任黄跃升的事情是他干的最后悔的事情，一时的松懈坐实了他杀人的身份，是他的决定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周宁音也皱起了眉头端着的咖啡杯犹豫的时间放在了徐晃的面前，想了想说。

“你不想和子谦合作，是不相信他了吗？”

“不是，就是因为相信才犹豫，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是个警察缉拿凶手归案是我该做的，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如果错了那个孩子会活不下去的。有两个关系人已经死了，是一对母女，宁音你觉得一个孩子对他来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还能冷静的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吗？

不说我们看了都难受，我是怕他失控…”

“失控啊，也许你说的对。一个人失去了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会做出来一些事情，一些她认为对事实却是错的事情。可是，我更相信子谦，他会把损失压倒了最低，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周宁音的眼光放在了一边的韩月身上，实在没想到一个外表看起来已经十八岁的孩子，其实只有十五岁，最让她在意的不是她的样子，而是眼底的光芒乐观，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干净的眼神了。

徐晃跟着视线看了一眼，有了答案。每个人想要的人生不同，想走的路不同，所做出来的事情对于代价的认知不同。他们扮演着一个又一个的角色而活着，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失去别的角色。

活着才是最真实的，失去了一些东西只要找到了存在的价值，那么他还能重头再来。皓月还有机会，他还有的救。徐晃拨通了大苗的电话，半个小时后医院门口见。没什么好说的，三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医院赶。

陈子谦总共有两件事情，还有韩姜的调查，想了想到了精神科门口推门进去。看到了低头处理文件的韩姜，突然抬头“有什么事情吗？”

把他当成了患者脱口而出的话，陈子谦抱着胳膊靠着门不打算往前走了，这样正好可以预防有人半路打断他们。

“怎么样？”

“不行。”

“是差不到，还是查到了人找不到。”

“都不是。”韩姜摇摇头，混浊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陈子谦，“子谦这件事情上，你还是不要插手继续干涉下去了，就说直系亲属换心脏来说，那是杀一个人救一个人本身就是犯罪。

谁也不知道那个放弃了自己的心脏的女孩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更何况进了自己妹妹的体内，这些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些跟你没关系，是我的事情。不想说我不勉强你，不过提醒你一句，我的人生里面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句话停下来。如果停下来，十年前我就死了。”陈子谦耷拉着眼睑不打算跟韩姜聊下去了，不打算说的人他没那个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子谦！！你等等…”

陈子谦完全无视了韩姜的呼喊，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没指望韩姜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七天后结束委托。上了最后一层楼，正好碰上了姗姗来迟的三个人，皓月还是一副老样子桀骜不驯的瞪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吃人，恐怕陈子谦已经被生吞活剥了。这几天看起来过的还不错，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看了看对方手上光秃秃的，抬眼看着徐晃。

“他手上的东西那？”

徐晃一愣，以为是怕皓月跑了，轻松的说。

“我们三个人，没关系的。”

“他能从我们这里跑了还没有那个本事，罪犯就应该带着手铐才对，见一个杀人犯而已没必要遮遮掩掩，给他戴上去。”陈子谦冷淡的看着皓月说。

这些话冷淡的语气，相当于是一桶加了冰的水在大冬天泼在了皓月身上。身上光溜溜的感觉，羞辱的感觉让他无地自容，愤恨的瞪着陈子谦。

“闭嘴，这跟你没关系，闭嘴！！”皓月挣扎着。

“陈子谦！”徐晃皱眉喊了一声。

陈子谦无视了徐晃的视线，“闭嘴。”陈子谦说完从徐晃身上卸下来了手铐，咔嚓两声一个人给皓月扣上，抓住手铐半推搡的把皓月推进了房间，房间里面很亮只有仪器的声音在滴滴响着。

屋子里面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房间里病床上黄跃升原本干瘦的脸，变得更枯瘦了。两个黑眼珠也变得混浊，一直微笑的看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吸引着他，很向往。

他慢慢的抬起手扯掉了嘴上的呼吸机，他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手臂上还有一块一块好像黑颜色的斑点，这是治疗时间长了皮肤表面出现的反应，一点点转头看着陈子谦。

“你们来了。”

陈子谦不语，一下子把皓月推在了黄跃升的面前。正对着他的脸，黄跃升的脸上也有黑色的斑块，分布的地方额头哪里都是，看的皓月发怵的吞咽口水，“放开我。”

难受的想往后退，他就是他们嘴里说的杀人犯。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可怕。

大苗忍不住想干涉，徐晃伸出胳膊挡住了他，对着他摇摇头。既然人已经送来了，他的目的就跟陈子谦一样，要从他嘴里听到真相，那种可有可无的悲伤皓月需要，他们不需要，他们需要的就是抓人。

陈子谦弯了弯唇角这就害怕了，说再多不如亲眼看见来的实在，松了手上的力度。皓月一个脱力坐在地上，怯生生的看着房间里的人，每个人的视线都是冷淡的，陌生人不会因为他是个孩子就会给他多余的关心。

这种忘记了很久的东西，重新记起来了。

黄跃升从刚刚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在皓月身上，转动脑袋侧面看着他，眼睛里湿润了。那个视线他很明白，弧度孤单复杂的情绪他全部看到了。

这个孩子跟那个时候的他一样，失去了一些东西的视线一样，笑了笑。

“过来吧，我可以给你答案。”

皓月一愣，这是在跟他说话。陈子谦耷拉下了眼睑，悄悄后退了两步让开了位置，同一个点同一号人，会有一样的共鸣。

答案，他想要的答案。皓月心脏突突乱跳，很激动，起身花了几分钟才敢靠近病床边缘。

“手铐冷吗？”黄跃升突然问。

皓月愣了愣，点头又摇头。

“你认为心里很冷是吗？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不知道应该怎么活着对吗？”

这是对死亡的释然，陈子谦眼神微闭略微扬起了头。抱歉了，他在心里说了句。

“我…”皓月眼眶发酸，止不住的想哭，那些话都是他心里的问题。

“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被父亲抛弃，五岁的时候妈妈抛弃了我。她说对不起，皓月我不幸福。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活到了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生？是我带给了妈妈不幸，我让她过的辛苦痛苦，所以我从来不恨她们。可是…”

“可是你如果这么想了，好像你的存在就是错误的，否认了这些你什么也没有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也…拥有过。”皓月闭上眼睛，嘴角止不住的颤抖。

“曾经，她们也离开了你，所以你又变成了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皓月再也不能忍受，哭出声。

“知道啊。”黄跃升笑了笑转头看着天花板，“因为我杀死了我的好朋友，我比你应该更弧度吧，世界变成了灰色。”

“不…”皓月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是支撑着我一路走到现在的支柱，也是改变了我的理由。”黄跃升眼眶发酸，他想说的话终于有了合适人来听。

“我的一生都在为了他们两个活着，到了现在我发现我好像不明白了，是为了什么。他们已经死了心里面空荡荡的感觉比起那个时候的痛苦还要多。

到了这个时候我想的还是，要是他们还活着多好。还像一前一样，陈子谦！你说他们会原谅我吗？”

陈子谦一愣，到了弥留之际准备离开了吗？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表情也变得复杂。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那个案子本身就是个悲剧。

本身就是个误会，没想到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不孤单的。

“他们会在哪里给你一个答案吗？黄跃升。”

“会的，他们不是已经来了吗？”黄跃升笑着看着天花板，伸出了右手。“对不起…”眼泪滑落，悬空的手落下来。

生命的流逝就是这么简单，陈子谦抬抬眼看了一眼呆滞在原地的皓月，身上所有的戾气全部消失不见了。怯生生的抓住了黄跃升的手，哽咽的看着他。

“喂？你别死啊，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别死啊！！别…”

“别死啊。”

“别死。”

不停的摇晃黄跃升，徐晃红了眼原来这才是目的。好像他有一点点理解陈子谦了，说的再多，亲眼看到一个人死亡在面前的感觉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复杂，更何况是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孩子。

皓月最缺少的东西补齐了，不要妄想着别人可以百分之百理解自己，有些答案还是需要自己思考。把杀意摆在脸上，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恐惧害怕。

陈子谦透过窗户往外看，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线，不过你应该不会迷路了吧？黄跃升。

“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看到这些，不想…”皓月哭出声，好像病床上躺的不是黄跃升，而是未来的自己一样，无奈。

陈子谦耷拉下了眼睑，蹲下身子。“生命的逝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个杀人犯你看到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为什么这么做，劝你用这种方式更好。他就是个杀人犯，就是死了他也还是个杀人犯。一个杀了好友为另外一个人报仇的男人，他的目的想要的什么也没有得到过，都是空的。你的未来跟他一样…”

陈子谦的话语回荡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皓月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是被吓的还是怎样自己也不清楚，之后看到的就是医生伴随着强烈的仪器声推走了黄跃升。

一个刚刚跟他聊天的人，消失了就这么简单。皓月感觉浑身冰冷刺骨，面前的三个男人没什么情绪浮动，可以说冷静的异常，好像没有人去世一样。

而他想的还有一个词，杀人犯。

他也会变成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