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笑道:“不急,先由他们去。我要的是踏实肯干的,这些剩下甘愿留在这里的,将来必定飞黄腾达。”
那两个小厮听闻抬起头,唬了一跳,看着二小姐。
这二人一看就是是善良忠厚之辈,干起活来绝不偷懒耍滑,往往干得最多,报酬却得的最少。
却又不懂得张嘴讨要,甜言蜜语。
若是孙氏在,必定骂他们脑笨心蠢,连句整话儿都不会说。
可如今,这二小姐当家,却对他们寄予厚望,不禁连连磕头。
湘南问道:“说说你们家世、姓名。”
其中一个小厮笑道:“小的名信,家里人都叫小的子山。父母在青中山下务农,上月,被钱夫人买回来打扫厕所的。”
“你父母可舍得?”湘南笑问。
“嗨,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庄稼人,有一口吃的就行,家里姐妹众多,总不能把姐妹卖了吧。”子山脸红道。
另一个小厮忙忙道:“能来钱府,已算好的。每月还能贴补家用。”
“你家人呢?”湘南又笑问。
“小的名弘礼,字从周,祖辈也曾为朝廷效力,自祖父一辈,就在青中山下教书务农,到我这一辈……嘿嘿……”小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你可识字?”
“识的几个。”
湘南便安排弘礼前去打听,如何过转卖身契等事宜。
“这是小事一桩,来府之前,小的曾给衙门代写文书,若是二小姐信得过,包在小的身上。”
湘南笑道:“什么信不信的,用人不疑,那就辛苦你了。”
弘礼拜谢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就去忙了。
春沂提醒道:“这是怎么说,要是卷了卖身契,自行脱了奴籍可怎好?”
子山道:“姐姐想多了,他得罪了人,除了钱府,他没地方去。只求一口饱饭吃。”
“得罪人?”春沂好奇心上来了,“得罪了什么人?”
“弘礼只对小的一个人说过,听说他家有人得罪了宫里什么……对了……景福宫什么。断了仕途了。”
湘南笑道:“一个读书人,祖上为官,又能识文断字,曾进衙门代写文书,为何来这钱府做小厮,定是别处容不得他了,他能跑到哪里去,你呀!”
春沂笑嘻嘻地道:“奴婢不信。这如何猜得。不过既然二小姐早就料到了,是奴婢多虑了。二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湘南正琢磨采买奴仆,便听得有人进了院子。
春沂走过去迎笑道:“二小姐,石公子来了。”
大理寺少卿石玉卿,年虽十五,已是从四品,主管审讯议断之事。有折狱、详刑之事,大理寺卿有时也安排给他。
小小年纪,已是闻名京城。
“二小姐也审起案子来了?”石公子一身便服,看着跪着的小厮,调侃道。
“比不得石伯父和石公子。”
湘南知道,这原主记忆中,现在青中山修道的原大理寺卿石大人、还有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石公子,一父一子,都是有名的断案高手。
石公子听闻一笑:“二小姐怎么和我客气起来,忘了去年还拉着我要去章台和我赌上一把呢。”
湘南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年的事儿了,小时候,我娘还让我和你多多学习呢。”
石公子不禁失笑,这伶牙俐齿,显见儿是将这野马脾性做出的事儿都栽在他这个“老师”头上了。不过今日一见钱湘南,总感觉有些不同。
春沂道:“石公子这么忙,怎么今儿有空来。前日二小姐被被孙氏毒打,公子你在哪?侯府小侯爷李凤梧来强娶,你在哪?”
春沂奉上一杯茶。“咣”地放在石桌上。
湘南道:“春沂,不得无礼。”
春沂道:“哦。”
石公子转身坐下:“打在哪里了?我倒是瞧瞧……”
湘南缩回手,不叫石公子碰,石公子很是尴尬。
石公子又道:“李凤梧这个家伙,早晚我收拾他一顿。我倒是想来,近日忙得很,着实不知道这档子事,不过孙府差人将钱府告上官府,报到大理寺这边来,这不我听说了,赶紧来看看。”
湘南抿嘴一笑:“没事,倒是石公子你,瞧瞧,不过是件离婚案子,怎么将大理寺石公子派来了。这不是大材小用?”
“离婚案?”石公子道,“怎么是离婚案,那孙府讨要的,是孙氏孙氏这个人。孙氏失踪了。”
“失踪了?”
湘南一愣。
春沂气道:“那孙氏被皇后娘娘撵回去,就算是名正言顺被休了,连官府处都省了报备了,奴婢亲眼瞧见孙氏被大内侍卫打晕,抬出钱府大门,怎么会失踪呢?”
湘南抿了一口茶,笑道:“孙府要告,也得告那大内侍卫叫什么李微的,告钱家如何。”
“正是,孙氏出了钱府,众人要回宫,便只有两个大内侍卫将她一路抬回孙府,到了孙府,孙家人来接,却发现那不是孙氏。”石公子喝了一口茶道。
“那是谁?”湘南问。
“是你娘——陈菰。”石公子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什么?不可能!”湘南杯子应声而落。
石公子道:“这是一件蹊跷事,故而来问问你。”
“人在何处?”湘南问。
“皇后娘娘已经将此人安顿在大理寺一处院子中了,只是一直睡,叫不醒。你要不要去看看?”
湘南来不及多说,想了片刻,便命春沂找出一双娘亲生前穿的绣鞋,便跟上石公子,上了另一匹马,这马本是石公子随从所骑。
湘南穿越前便学过马术,倒也不在意,石公子却是一惊:“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
湘南神色一凛,转而笑道:“偶尔为之,偶尔为之。”
石公子倒也没在意,湘南素来野性,干什么都不足为奇。
不多时,二人来到大理寺院内。
只见几个差役东倒西歪睡在院内长凳上,都是连夜办案刚刚回来应差的。
更有一行人等抱着各类公文穿梭于廊间。
“大理寺够忙的,我喜欢。”湘南下了马,拍了拍手。
石公子止步问道:“夫人可醒?”
一衙役站住答道:“醒了。”
“大内指挥同知李微可在?”石公子随手蹭了蹭衙役的鞋面,沾了些香粉,一个衙役鞋面上有香粉,这可不是什么雅事。
衙役慌了慌神道:“还没走,在里面问案。”
石公子指着衙役笑道:“你们几个,昨夜办案后去了哪里?”
衙役陪笑道:“您老眼光犀利,是去章台玩了两把。”
石公子道:“付了钱没有。”
衙役赔笑道:“有……有……”
正说着,一个身着青绿锦绣服,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就是李微?”湘南笑道。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石公子很是惊讶。
湘南叹道:“他身着大内侍卫官服,看起来不比你职位低,恰恰又奔着咱们走来,能与孙氏案连在一起的,这院子里大概只有他了。”
石公子顿感佩服,不禁多看了湘南一眼。这湘南果真不一样了。
李微似乎不善表达,拱手一拜,便领二人进了屋内。
地下站了一行人等,都是问案的。
“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没有?”石公子打开折扇,扇了一扇。
众人摇摇头。
屋子异常闷热,床上躺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面无血色。
“是谁指认这是……先夫人?”湘南犹豫一下,又疑惑问道。
李微咳嗽了一声,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道:“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