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看着哈坦，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得越多，心里的愧疚就更强烈。以至于长欢赶紧停止自己的念头，不敢再想象下去。乌桑和卓思站在长欢身后一言不发，他们看着沉默的哈木和忧郁的长欢，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卓思和哈坦的关系虽然不像和乌桑一样从小一起玩到大，但哈坦平时也待她像亲妹妹一样好。哈坦突然离世这一消息，传到卓思耳中，她当然也不好受。

卓思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轻声走到了哈木身后。她轻轻拽了拽哈木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道：“哈木哥哥……”

哈木听到喊声，缓缓扭回头。他看到是卓思之后，脸上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

“卓思小妹怎么也来了。”哈木的声音里没有疑问，简单的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对，大悲过后，能留给其他情绪的位置也所剩无几。

卓思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哈木。哈木的眼眶红红的，眼中还有些未干的泪水。卓思顿了顿，双手紧紧攥起来：“我来看看哈坦哥哥……”

哈木闻言，扭回头看着哈坦，嘴角轻轻颤了颤。他眼中好不容易快要干涸的泪水，又重新涌了出来。一个成年男子到底要经历些什么，才能让他表现的如此像一个无助的孩童？长欢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心疼。

乌桑安静的听着他们三人说话，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他是导致哈坦变成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四人呼吸的声音。

过了不久，单于和大阏氏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房门再次被打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们的身后。长欢四人都扭回头看去，大阏氏脸上布满了泪水，头发也有些凌乱。

“哈，哈坦？”大阏氏直勾勾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哈坦，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长欢听着大阏氏的呼喊，心里更是酸楚。她看了哈木一眼，侧过身子，给大阏氏让出了位置。

大阏氏踉跄着走到床边，伸手想要触上哈坦的脸，最终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一颗豆大的泪珠滑下来，掉在哈坦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顿时与暗色的被子融为一体。

“哈坦，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大阏氏低头看着再也醒不来的哈坦，像是在质问着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屋里的人听完大阏氏的话，悲伤的情绪不禁又涌上心头。卓思原本就心里难受，只是她不想让哈木太难过，就只能努力忍着。听到大阏氏这么一说，卓思再也忍不住，放声抽泣起来。乌桑见状，急忙抬手搂住卓思，将卓思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

长欢看着放声痛哭的卓思，竟不禁有些羡慕。多好啊，如果楚云清在她身边，或者母上在她身边，她都可以像个小女孩一样肆意的撒娇哭闹。可是现在，她只有自己。长欢眸子暗了暗，心里也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长欢离开哈坦那里许久，玉儿才被忽于南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哈坦的房间。她径直走到哈坦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哈坦，又抬头看了看沉默的哈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哈木这一早上见了太多的人，也听过太多遍相同的话。他已经从悲伤变得麻木，也不想再让谁来打扰他的清静。玉儿没在那里待多久，便跛着脚离开。

晌午时分，单于便派人将哈坦的尸体运走。哈木原本想多留哈坦一会儿，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留他再久，逝去的人也终究是逝去了。哈木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有再拦着他们。

达塔尔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哈坦，整整一天，长欢都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经过早上的事，长欢已经身心俱疲。她不想再关心达塔尔时刻的动向，也不想再去猜测达塔尔和卡林朵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如果达塔尔真的不会对她心动，那么无论长欢怎么努力，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自作多情罢了。

晚上，长欢陪大阏氏和单于吃完饭，才独自往住处走去。整整一天，大阏氏都沉浸在悲伤里。她拉着长欢的手，细说着许多哈坦在世时曾做的善事，并不禁感慨着，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会遇到这么多坎坷的事情。

长欢静静听着大阏氏的话，沉默着一言不发。她也一直有这个疑问，并且也想得到答案。长欢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善良的人，一直都得不到善果。她的母上如是，哈坦也如是。

昏暗的烛光照亮了长欢的屋子，长欢听着油灯传来的微弱的“噼啪”声，缓缓坐在了桌边。

今晚又是一个人了吧。长欢这么想着，不禁轻叹了一声。不过，也罢。反正自始至终，她都是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一颗温热的泪珠从长欢的眼眶落下，顺着她娇嫩的脸颊，缓缓掉在地上。

“喝！接着喝！今晚上谁先喝倒谁是废物！”一个骂骂咧咧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长欢听到外头吵闹的声音，稍微有些惊讶。她站起身子，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还没等长欢走到门口，大门就被狠狠的踹开。长欢惊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紧抓着桌子。屋外有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长欢紧紧盯着那个影子，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烛光照亮了慢慢走过来的人，长欢才看清那个人是谁。她轻舒一口气，身子也渐渐放松。

乌桑正缓缓向长欢走来，他还扶着一个踉踉跄跄走路的人。长欢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达塔尔。

长欢看了乌桑一眼，又扭头看着不仅烂醉如泥，嘴中还骂骂咧咧的达塔尔，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快步走到乌桑面前，伸手扶着烂醉的达塔尔，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喝的这么多？”

乌桑走到床边，放开达塔尔的手臂，让他平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