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见张秀人不说话，抿起嘴笑了笑。她微微扬起头，表情有些怅然。过了片刻，长欢扭头看着张秀人，轻声说道：“宫外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的，张秀人，不是所有人都纯洁如一张白纸。”

张秀人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她扭头定定的看着长欢，仔细将长欢打量了一番，有些迟疑的说道：“公主，我和你看起来差不多年龄，可是你怎么说什么话都觉得颇有道理？就好似……历经了沧桑一般。”

长欢听完张秀人的话，明显有些意外。她抿起嘴笑了笑，沉默了片刻，轻声回道：“保持纯良就好，不要像我一样，经历过了许多事情，才会怀念当初什么都不会关心的自己。”

张秀人定睛看着长欢的侧脸，心中也不禁有一丝动容。她紧抿着嘴唇，又拿起了桌上盛满酒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尽。长欢扭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张秀人，略微有一丝惊讶。她从没见过中原的姑娘会这么干脆的喝尽一杯酒，这个新进宫的张秀人，倒是有一点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也就是因为如此，长欢不禁想起了远在西域的卓思。那个每天都脸上挂着笑容的姑娘，看起来永远都没有烦恼一般。可惜……长欢想到这里，眼眸中的光亮闪了闪，隐约能看到那泛起的泪光。

张秀人见长欢突然消沉了起来，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扭回头，垂眸看着桌上的菜肴，小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想出去看看。听闻外面的江湖很大，有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发生着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人丧命，有人新生，也有人自在逍遥。我若是江湖中人，一定要打打杀杀，快意恩仇。”

长欢听完了张秀人的低语，低下头抿起嘴露出了一丝苦笑。她的鼻尖突然有些酸楚，刚想说话，喉间就生出一丝哽咽。

张秀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长欢的异样，她目光看着远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心里依旧对她所谓的江湖有一丝期许。

等到那些侍女将菜肴都上齐，皇上才清了清嗓子，示意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正殿上说笑着的大臣见状，都纷纷敛住了笑容。

皇上低头环视了一圈，嘴边带着一丝浅笑。他拿起酒杯，缓缓站起身子，沉声说道：“今日是除夕，也是旧年的最后一天。诸位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扪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各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虽然身为一国之君，却深知这个道理。往后，朕立志做个明君。诸位若是有谏言，大可来找朕商议。朕定会听取各位谏言，一同让中原繁荣昌盛！这杯酒，朕，敬与诸位！”皇上说完话，端着酒杯一仰而尽。

大殿之上，顿时响起清脆的掌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赞许的笑容，那些人之中，有谄媚的，有正直的，自然也有忧愁的。只是，在这喜庆的节日里，所有的情绪都被渲染上一层欢快的氛围。

长欢抬眸看着皇上喝尽了那杯酒，心中却毫无波澜。今日所有的喜悦，都是楚云清用匈奴国数千人的鲜血换来的。长欢不会忘记那晚冲天的火光、刺骨的寒风、老幼的哭喊，还有皇上和楚云清那染血的脸颊。

痛苦的回忆在长欢的脑海中翻滚，揪扯着长欢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长欢的胃部涌上来，长欢弯下腰，抬起袖子掩着面部，皱着眉头干呕起来。

楚云清听到长欢呕吐的声音，急忙扭头看向长欢。长欢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些冷汗。楚云清定睛看着长欢，不禁有些担忧。

张秀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长欢的异样，她扭过头，轻轻叫了长欢一声，小声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

长欢听到了张秀人的问话，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抬眸看了张秀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回道：“许是中午吃的腻了些，现在闻到这些大鱼大肉的味道，突然有些反胃。张秀人不必为我担心。”

张秀人闻言，丝毫没有放松的心情。她皱着眉头，扭头看了眼坐在正殿上的皇上，压低声音急切的说道：“要是公主实在不舒服，便早些回去请大夫看看吧。这大过年的，若是吃坏了身子，可就添了烦恼了。”

长欢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角，缓缓摇了摇头。她低着头，抿起嘴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娇贵，在西域生活惯了，这身子也比之前硬朗。张秀人不必为我担心，我吃点清淡的就没什么事了。”

张秀人见长欢不肯去请大夫，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摇摇头，有些忧愁的看着桌面上的菜肴，低声说道：“都说这宫里好，锦衣玉食，还能过上万人敬仰的日子。可是我每天光吃着这些饭菜，就已经觉得腻味了。这里面哪是人过的日子，分明是禁锢金丝雀的牢笼！”

张秀人说到最后，语气略微有一丝激动。不过，她满腹的牢骚在众人的谈笑声中，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些衣着锦缎的妃子们都笑靥如花，细声交谈着什么。反观这个张秀人，身着一件玫红色棉裳，发髻上也只插着一枚梅花簪。

长欢定睛看着有一丝不悦的张秀人，不禁抿起嘴笑了笑。她轻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寒梅傲骨，不与争春。张秀人，现在的你，和一年前的我好像好像。”

张秀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冲长欢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倒挂着的月牙。

“公主，您为何这么说呢？”张秀人睁大眼睛看着长欢，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一丝清甜。

“有些事情，你还是要自己经历了才知晓。张秀人，还愿你能一直坚守初心，莫要负了自己。”长欢定睛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张秀人，轻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