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人是张斯允？”

宋笙笙发泄完自觉丢人，窝在李不息胸口怎么也不肯出来。许久了才闷闷地说出一句话。

声音隔着布料听得含含糊糊。李不息垂头辨认了一会儿，才捕捉到“张斯允”几个字。

在宋笙笙耳边笑道：“笙笙真厉害。怎么想到的？”

温热的吐息喷在宋笙笙的脖颈上，带出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低沉的声线让她红了脸，忙放开李不息，不自在道：“怎么看也是薛文对傅宽更有裨益。但傅宽宁愿将西南西北的事牵出来，也要保住桃花镇张家的势力——怎么看，都奇怪。”

“嗯。”

“有道理。”

听着宋笙笙别扭地分析，李不息的目光越发温柔，时不时附和几句。

宋笙笙抬头瞄了一眼李不息的神色，惊觉被骗：“你早就猜到了？”

刚想着站起，结果腿一软，便又直直地栽进李不息怀里。

李不息笑着叹了一声：“你慢着点儿。”

“上来吧，”李不息撩了把袍子，蹲下身来。

见宋笙笙半天没动，又回头无奈道：“愣着作甚？不是腿麻了？送你回房休息。”

两人一路无话。

房檐的雨滴答滴答，每条银线都在一瞬之后融入浩大的雨幕中。

宋笙笙趴在李不息的肩头昏昏欲睡。

恍惚间，她听见李不息唤她——

“笙笙。”

“人也好，妖也罢。”

“就算谁都不要你，也还有我。”

……

是梦吗？

这还是李不息第一次说这般教人动情的话，宋笙笙想。

或许是今日的雨声太过嘈杂，拨乱了她的心弦。

她梦见儿时母亲嫌恶的脸色，傅宽阴鹜的表情，和众人逼死祖父时满满的恶意……

半妖，半妖。

有个声音在梦里一遍遍的告诉她，她是两界罅隙里的怪物，不被任何一方接受。

李不息将宋笙笙安顿好，正待离开，却发现了她的异样。

——梦魇。

捉妖师很少做梦，更别提梦魇。

略一思索，便想到是季庭研出手了。

李不息忙念了安神咒暂时稳住宋笙笙的情绪。

他就知道，这丫头又在嘴硬。

其实心里根本就过不去那道坎。

若在放任她迷失在梦魇里，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思及此，李不息刺破手指，在宋笙笙手心写下了通灵咒。

此举可与梦中人暂通心意。

若是不成，则两个人共同沉溺。

梦里那个令宋笙笙压抑的声音逐渐远去。

忽然有满船的星子蜿蜒作河，压入梦中来。

是祖父灯下模糊的影，是师父树下摇着的蒲扇……

还有光影之间，一双笑意清浅的眼眸，隔着铺散开的星光，朝她望过来。

霎那间，清风裹挟着灼灼的桃花瓣簌簌而落。

静立树下的如玉少年郎，青衫磊落。

“笙笙。”

“半妖不是夹缝求生的存在，而是上天的垂怜。”

“它多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想做人时，便品过世间百味，尝尽人间烟火；若是累了，便舍去情根，做一只逍遥自在的妖，又有何不可？”

“总归，你就是你。别人不要，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