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笙在李不息走后平复了下心绪,便开始调息,心中盘算着梦魇的事。
无论是什么术法,都需要媒介才能施行。
就像使用符纸、阵法、结界等,是以符文为媒介,与天地灵气沟通。
而作用于人的术法,则需要有与那人密切相关的东西作为媒介,才能对其施术。
媒介沾染被施术者的气息越浓烈,术法就越强。
这次虽是有惊无险,宋笙笙却又能感受到梦魇来势汹汹。
可她也并没有任何贴身之物遗失。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梦妖——通过一缕气息,便可致人梦魇。
哪怕梦妖在多年前已被师父封印,也不排除苏醒的可能。
其次,若是季庭研远程操控,这时机未免也把得太准。
想到在佛光寺时言空对青州一事的百般看重——他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这致魇的媒介,很有可能早就被隐藏在了祖父的遗物里,只等她打开。
他到底想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时,却听得房门又被推开。
抬眼一看,正是去而复返的李不息。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李不息才呐呐道:“我有些放心不下你,不如你我同去……”
“噗嗤——”
宋笙笙实在是没绷住。
这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语气,与之前那个严肃古板的小老头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还是现在可爱多了。
她背着手踱到李不息面前站定,认真地说:“我就不同你去了。”
“梦妖很有可能已经苏醒,说不定会作乱。”
“我得去收了它。”
李不息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多言。
她向来不是温室的花。
只是——
眼前女孩子的青丝用一根红色发带堪堪系住,被风吹的上下翻飞,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李不息手心里痒痒的,想替她把发带系牢。
“若是梦妖当真苏醒,要记得用传讯符通知我。我会即刻赶到。”
宋笙笙点头,正欲绕过李不息往外走,却被那人拉住手臂。
只感觉到身后的人离得极近,手在发带上灵活地缠绕,打了个蝴蝶结。
末了,还把手放在发顶上摸了摸,语气温柔:“好久没给你扎过蝴蝶结,如今却是手生了。”
宋笙笙也想起往事,低低嗯了一声,偷偷笑了。
然后,她便用佩剑斩断多余的发带,大步流星地顺着寻妖符往外走。
只是将将要出院门时,回头看见李不息站在原地愣神,笑得张扬:“发带太长影响我出手的速度,”后又指了指头顶,“有蝴蝶结就够了。”
李不息还没从她斩断发带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就听得宋笙笙的话。
怔忡之后缓缓笑开。
他刚刚还以为……
罢了。
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情,也不赖。
镇北侯那边,还是速去速回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李不息也即刻动身,到了城门西郊。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西郊的树林里还带着潮湿的泥土腥气。
镇北侯早已等候在此。
“臣沈必,参见安王殿下。”
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金戈铁马的沧桑感。
眼前身着铁甲的将军握着腰侧的刀柄半跪在地,腰杆挺直,不怒自威。
李不息忙托住沈必的手肘将他扶起,道:“边塞苦寒,委屈侯爷了。”
沈必顺着李不息的力道直起身来。
魁梧伟岸的身形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只是两鬓点染了些许白色。脸上的纹路经边塞的风霜洗礼更显岁月磋磨。
不过那股精气神,倒是一点儿未变。
李不息恍然想起,这位战功赫赫的镇北侯,如今也到了天命之年。
保密起见,沈必只带了五十轻骑,兵分两路回京。
沈必带领大队在此驻军,等候皇帝号令。
“另一小队由我孙女沈语安带着潜入京中。时机到时,可里应外合,将傅宽那老匹夫一举拉下马!”
沈语安?
这个女子,他是知道的。
当年皇兄迫于压力将沈必调到西边任职,沈语安不服气,提着长缨枪就到了御前替自家祖父讨公道。
事后皇兄将此事说与他和宋笙笙听时,犹惊魂未定。
倒是笙笙那丫头对她很是佩服,总想着结交一番。
只是还没寻到机会,人家便追着祖父去了边塞,听说一到那边便单挑了五个瞧不起她的大汉,从此立了威。
李不息笑笑:“有侯爷和沈姑娘在此,我们自然心安。”
“只是用兵之前,说辞却也要想好……”
傅宽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一网打尽,必得师出有名。
御史监察百官,手上证据必不会少。
户部有钱,即使不能收为己用,好歹也不能成为傅宽的囊中之物。
策反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的事,已尽数交由薛文去做。
三人本就交好,新任御史大夫还是薛文的门生。
再说近年傅宽与张家走得愈发近,已隐隐有打破平衡的趋势。
事关利益,两人不会看不清局势。
若是真要打一场,他们也有把握控制范围,关起宫门来打,不祸及百姓。
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自是最好。
“西南西北现今如何?”
“今日收到飞鸽传书,的确是落雨了。久旱逢甘霖,大家都很高兴。”
提起这个,沈必脸上明显有了几分笑意。
只是转眼又是一哼,不屑道:“那老匹夫总爱揽功,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老天爷赏脸的事儿,他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不息无奈地笑笑,心中却添了几分疑虑。
久旱逢甘霖固然是美事。
可傅宽从不做多余的事。
只怕此事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