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雾突然涌来，所有的场景都被扭曲，最终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老板娘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挣脱她的束缚，隐没了声息。

背后突然有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宋笙笙一个回身，冰凉的剑刃瞬间便抵在了方才那青衫书生的喉咙。

“哎哎哎，这位娘子。小生吕明，方才唐突了。”

吕明退后几步，伸出两指试探性地把剑往外挪挪，小心翼翼地赔罪道。

只是不等他把剑推的更远，宋笙笙又将剑直直地抵在他的脖子上，语气冰冷：“恐怕没有像吕公子这般的读书人罢。”

“你笃定是我救了你们，说明你早就知道此处不寻常……”

“先是对幻梦清醒无比，如今又能在此时率先破出迷雾找到我。”

“吕公子实在好本事。”

说着，宋笙笙又将剑往下压了半寸，吕明的脖颈也随之渗出了血珠。

可吕明却毫不在意，而是低低地笑了几声，继续用手指去推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剑：“娘子何必如此。大家都想破局，倒不如合作。”

宋笙笙沉默半晌，似在犹豫。

吕明眼看有戏，又往前几步，不停的诱惑着宋笙笙放下心防。

终于，宋笙笙放下了剑，严肃地问：“想合作，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比如你的身份，以及……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吕明缓缓笑开了，“其实，小生之前说的也不算骗人。”

“我的确是落第，”吕明顿了顿，“只不过，是捉妖师考核落第。”

“我的父母都是平凡人，他们供我读书，希望我出人头地。可我……”

“可你想当捉妖师，对吗？”宋笙笙抱着剑挑眉道。

吕明点头，压住眼底的不甘情绪，“我的血脉天生就不适合当捉妖师。哪怕我熟读各种捉妖典册、通晓各类符文、捉妖技法也不在话下，可在考官眼里仍然比不上那些随便洒洒血就能事半功倍的人！”

随便洒血·宋·事半功倍·笙笙：？？？是在暗讽我吗？

她嘴角抽了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洒的又不是你的血！洒血可疼呢！

本欲开口怼人，但看见吕明微笑时发红的眼底和衣袖下捏得发颤的手，她又暗叹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不止是捉妖，任何一行都是这样残酷。

有些时候，天赋比努力更为重要。

而天赋这东西太过玄妙，非人力能够掌控。有些人就是你努力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存在。

因为不平等，所以才不甘。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才会滋生怨恨。

人们能做的，或许只有在条件许可的范围内，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吧。

吕明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道：“落第后我并不服气，又正好打听到梦妖破开封印苏醒了，想着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便来了这里。”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没有骗你。”

“我对妖物的习性了如指掌，梦妖我也很了解，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宋笙笙撩了把发带，随意地笑笑，“你的确没有骗我。但你略过了什么，对吗？”

“比如……你学的那些东西，是谁教的？”

话音刚落，萦绕在身旁的雾气就开始淡去了，周围的场景隐隐又出现了变化，只是看不真切。

吕明一副为难犹豫的样子，宋笙笙看在眼里，暗嗤他稚嫩。

含糊其辞、故作为难都是她小时候在李不息面前玩剩下的招数了。

无非就是还想留点底牌。

如今她可算是体会到李不息当年无语的心境了。

对此，宋笙笙表示：威胁一顿就好了。如果不好，那就再打一顿。

“呀，好像要进入第二重梦境了哦。留给我们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呢！”

梦妖编织的梦境有三重。第一重为诱引；第二重为锁魂；第三重则是吞噬。

意思就是——

第一重梦境只是诱人留在梦境中引子，让人陷入昏迷；第二重梦境则是会锁住梦中人的魂魄；第三重梦境会让人的魂魄直接沦为梦妖的养料。

果然，伪君子就是伪君子。

一听到第二重梦境即将开始，吕明马上说了实话：“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谁。我每次见他都被蒙住了眼睛，据说是个大官儿，身份不能暴露。后来也是他让我来这儿碰运气，说……可能会有奇遇。”

奇遇？这话一出，是季庭研没跑了。

季家人说话都那样，故作高深。

也不知张斯允也是阴沟里翻船，被他盯上夺了舍。

心下计较了一番，宋笙笙没有任何犹豫地捆住他，将他锁在了乾坤袋里。

——本来是打算直接杀掉的。

只是这里大概也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了……老板娘勉强算半个。

杀了他怪可惜的，还是带着出去在套套话吧。

宋笙笙脑子里想七想八的功夫，周遭的场景已变为了如画般的村庄景象。

黄昏时候，落日的余晖在竹林里铺散开来，浣衣的女子三五成群，嬉闹着穿过竹林向家中走去。

一叶渔舟掩映在接天的碧绿中。莲叶层层漾开，带着夏日的潮涨满了少年人心中的春水。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大抵如是。

老板娘这时还是不知愁滋味的闺阁少女。

与岸上怦然心动的少年人两相对望，正是青涩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