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楚深吸一口气,轻轻撕开信封取出信纸,背对着墨九关飞快地扫视着信上的字眼。不过两页纸,却是看了整整一刻钟。
纳兰和昭,定亲了。
杜善善齐夫人在信中写道,那纳兰和昭的嫡母三夫人原是极功利之人。在苌楚身份卑微之时只愿以妾室之位迎娶苌楚,并与钮祜禄家商议亲事。然则在苌楚骤然成为琦楚县主之时,三夫人又登门来访,愿为纳兰和昭求娶琦楚为正妻。杜善善齐夫人有些看不过纳兰家朝三暮四的行径,便暂时没有应承。
谁料不过一月,纳兰三夫人又去求娶了太子妃的嫡亲妹妹,瓜尔佳氏倩玉格格。瓜尔佳氏应得极快,在本月初两家便合了八字下定,待明年倩玉格格过得及笄之年,便过门成亲。
字里行间,杜善善齐夫人一字未提纳兰和昭的行事,想来他也认可这样的安排罢。
“县主家中可安?”一道凉飕飕的声音飘来,让苌楚猛地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那双平日不敢多看的人,他面寒如玄冰,一双细长蕴藏着薄怒的黑眸盯着自己。
“你早就知道!”苌楚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有多复杂,一直以来对他的凶狠和霸道都强忍着,甚至连他的轻薄也视若不见,但他仍不肯罢休。
在他眼前看信,不就是要看她的难堪和狼狈吗?
“生气了?”墨九关似是看到了甚么有趣的事情,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苌楚。随着危险的气息渐渐迫近,苌楚本能地往后退,直到背抵到冰冷的砖墙上。
墨九关俯视着眼圈微红的女孩,冷哧一声,“难堪了?”
“你!”苌楚脸色变得青白,觉得眼前人可恶地让人窒息,一只手禁不住扇上去。
只是被他一把抓住,凝视着女孩的玉手,淡淡说道,“别急,明年我会带你赶回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何其刺耳的话语,歹毒的用心。
“为何?”苌楚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小女可有得罪过大人?”
墨九关对她的冷静叹为观止,这时候依然不暴怒不崩溃,或许她对纳兰和昭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用情至深,“有。”
苌楚讶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缓缓退开两步,平视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两年前,你那招金蝉脱壳,为本官平生唯一的失误,岂不是得罪?再有,你带着本官两个部的人兜兜转转快两年,这笔损耗可怎么算?”
尽管脑袋有些嗡嗡作响,苌楚亦很快理清了墨九关的话,两年前那队穷追不舍的黑衣人是墨九关的人?
难怪他对自己如此刻薄。
当年他们四面都是敌人,金蝉脱壳只为逃出生天,怎知会招惹上这么难缠的仇家。
既然如此苦大仇深,可是墨九关为何还一直留着他们?苌楚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幽暗眼眸,一身冰凉,她记得在京城的第一次见面在庆祥楼,在那里朱明珠当街认亲,他说阿爹必须认下常明珠!
他明明知道,却还让阿爹陷入朱三太子的圈套。
一只冰凉的大掌捂上了苌楚的眼睛,“莫要多想,当下县主要做的事很多,莫要再病误了事。”
苌楚何时走出书房,如何回到房中歇息,全都不记得,整夜浅浅深深的睡眠尽是不安。
不过凌晨卯时初,便被清松给唤醒了,脑袋依然昏昏沉沉。
当看到黄家大院门口停着的一架滑竿时,倒是惊喜地清醒了几分。
“县主,去那边的路不好走,属下去寻了一架,可别再累病了。”清松招招手,两个壮实的侍卫上前准备抬竿。
墨九关扫一眼殷情的清松和疲倦的苌楚,不置可否直领着大队人马往河岸出发。
他们到码头换成大船,再由大船换成小船,小船停靠到岸边,那架滑竿愣是没扔下,苌楚便躺着被人抬到了石牛所在之地。
墨九关的人果然极厉害,只一个单子他们便知晓如何做。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条已经将石牛周遭几十丈围起来,几百只的麻袋已经大半装好了泥沙,一圈叠好高高地将浅水岸的水截住。
石牛孤零零地躺在淤泥里,两只牛角还完好无损地立在头上,直指西北方向。
“石磨可有踪迹?”苌楚看向西北的宽宽河面,低声询问着清松。
清松摆摆头,“回县主,还没有发现。”
“那边让人去仔细寻寻罢,或许不一定是圆的,一整块的大石都划出来罢。若是没有,便用洛阳铲去试试,或是被埋在淤泥里不易发现罢。”苌楚伸手直指西北方的对岸,仔细地吩咐着。
“属下遵令!”清松领命便径直而去。
见人远去,苌楚挽起两边裙角,拉至膝间系成一个结,慢慢走向石牛旁。
墨九关转眼见苌楚提着裙子踮着脚小心走来,淤泥已漫过她的绣鞋边,一圈都染成黑色,里面的袜子想必也亦浸湿。
皱了皱眉,大步淌过泥地走过去拦腰抱起,虽然起初她微微挣扎了下,但最后还是任他抱着放在了石牛背上。
屹立人群,好不显眼。
墨九关看着蹲在牛背上的小姑娘,为了不滑下去只能紧紧抓住两只牛角,模样十分窘迫滑稽。
似是看出他的戏谑,小姑娘又怒了,“墨九关!”
墨九关挑了挑眉,胆子越来越大,敢直呼自己的名字,“那下来?”
小姑娘看了看石牛周围的泥潭,抿紧了唇,最后还是没下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牛背上开始指示,“让他们先用洛阳铲找找看,下面哪里有大石条。”
记得前世看到的网页新闻里,有提到与石牛同时出土的有许多石条。她料想那些石条应是张献忠部下用来藏宝的坑基。
想象当时一片兵荒马乱时,张献忠想要分散藏宝。但是如此多的宝藏埋于水岸旁,又怕被暴涨的河流冲走,于是他的属下便寻来无数巨大的石块围成一个藏宝的石坑。将不能带走的笨重财物尽数倒入石坑中,掩埋起来。
再在上面放置一座石牛为标,来日回来可寻。
“在这里!”有一侍卫大声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