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树木摇曳,落叶纷纷,月在天边越来越远,薄雾弥漫。
此时,松林湿气甚重,地上的落叶也有些潮湿。
只见,那黑衣人手持双剑,缓缓走来。他蒙着面,但那双冷漠的眼睛,尽是杀意。
片刻之间,轩辕牧凡思绪万千,眼前这名黑衣人的目标应该就是自己,他救出陈倩,又用虎蜂毒汁毒害她,为的就是将牧凡引到此处。
如今想来,即便当时轩辕牧凡没有跟随药仙白蒹葭一起来忘情帘采药,黑衣人也会在路上抓了白蒹葭,威胁轩辕牧凡出府,来到此处。
眼前这黑衣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步步为营,如今自己身受重伤,绝非这人对手。
就在此刻,黑衣人倏然加快脚步,他身手敏捷,动作极快,脚尖倏然一点,身影如风,猛然挥剑攻来。
言蝶素后撤一步,手中长弓奋力一挡,沉静的松林骤然传出一声铿锵巨响。
强大冲击力让言蝶素后退数步,那黑衣人动作连贯,一个转身靠近,手中双剑在言蝶素的长弓上连劈数下。
一连串的攻击让言蝶素手中长弓险些脱手。
黑衣人一手持青剑,一手握紫剑,剑势迅猛,剑气纵横,不过十余招便伤到言蝶素,青剑劈在她身上,紫剑更是震落言蝶素手中长弓。
也就在此时,轩辕牧凡看准时机,手握风卷剑,这一瞬间,他真气凝聚,大喝一声,浩然剑气刹那间汇聚在风卷剑旁,一剑刺去!
他知道,眼下这局势,他们两人皆身中重伤,绝非黑衣人对手,若再拖一段时间,两人必败无疑。如今机会只有一次,只能看准时机,一剑杀死这黑衣人。
怎料黑衣人倏然黑衣鼓舞,一股真气凝聚于身,手中双剑飞舞,剑气有如飓风般卷起千堆落叶。
黑衣人瞬间双手连挥两剑,右手青剑化解了轩辕牧凡的攻势,左手紫剑将轩辕牧凡震飞,重重地撞向一株挺拔松树上。
轩辕牧凡以剑驻地,奋力站起,心中大骇,却见黑衣人转身靠近言蝶素,右手持青剑,一剑刺中美人右肩,言蝶素脸色惨白,刹那间鲜血四溅。
接着,黑衣人左手握剑,一剑挥向言蝶素。
此时,轩辕牧凡骤然大喝一声,拼尽全身真气,一剑挥斩,浩然剑气如飓风卷起、狂风怒号。
黑衣人连忙放弃对言蝶素的攻击,手握双剑,齐挥双剑,刹那间将轩辕牧凡的磅礴剑气劈开。
只听轩辕牧凡朗声说道:“你要杀的是在下,与她无关!”
寒风凛冽彻骨,松林白雾弥漫,黑衣人转身看向轩辕牧凡,即便蒙着面,也可清晰地听到他面布下冷冷的笑声。
轩辕牧凡周身是伤,却悠然笑道:“阁下算尽心机,为的就是在这里杀了我?”
黑衣人纵声一笑,说道:“世子剑术高超,汉安府又守卫森严,在下只好出此下策。”
纵是轩辕牧凡聪明过人,在此刻也猜不出黑衣人身份。他思绪飞转,依旧想不出对付眼前这名剑客的方法。
轩辕牧凡微微一笑,悠然说道:“能葬身于晨雾松林中,在下也算死而无憾。”
他转眼看向身负重伤的言蝶素,轻声说道:“若在下今日必有一死,能否看在白衣丞相之面,放过言家小姐?”
此刻,鲜血淋漓的言蝶素听到这段话,骤然心中百感交织,酸楚与甜蜜、悲伤与欢喜统统一并在心头翻滚。
黑衣人眼神骤变,泛起一丝敬佩之意,又说道:“在下受老祖宗之令,今日只取汉安府世子之命,不杀无辜。”
虽然这黑衣人的话莫名其妙,但轩辕牧凡听到他没有杀害言蝶素的意思,他此刻松了一口气,心中也似放下一块石头。
轩辕牧凡重拾战意,手中轻握那柄风卷剑,说道:“请问阁下大名?”
黑衣人倏然拉下蒙在脸上的面布,露出一张丰神俊秀的脸,只听他说道:“在下,北魏大梁城,夏侯崖。”
闻言,轩辕牧凡微微一愣,他听过眼前这人的名字。
夏侯崖,北魏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剑客,常手持双剑,右手青剑名曰“青霜”,左手紫剑名曰“紫电”,近年来凭着一身的“星河剑法”,踏入天机宫武评榜,被誉为北魏百年一见的剑术天才。
寒风凛冽,落叶纷纷扬扬,轩辕牧凡满眼疑惑地看着这名年轻男子,心中诧异,心中暗道:“我与北魏向来没有太多过节,为什么会有北魏高手千方百计地来刺杀?”
他思绪飞转,骤然想到不久前的黎阳城一战,自己曾向丞相献计,轩辕沧逸用一柄泓霜神器,在黎阳城外将北魏军魔打废,更是击退了北魏三十万大军,粉碎了北魏多年来的南下野心。
想到这里,轩辕牧凡看了不远处言蝶素一眼,心中暗道:“不可能,这计划极为机密,只有自己和白衣丞相等少数人知道,夏侯崖今日之目的,绝非因此当时的退魏计划。”
此时,轩辕牧凡开口问道:“阁下口中的老祖宗是哪位高人?”
只是夏侯崖避而不谈“老祖宗”的身份,轻声回道:“老祖宗多年来参悟天道,如今已可一眼观世间俗人。世子的乾坤之身乃天地间最难测的不定数,天地不定则易乱。”
松林间落叶纷飞,夏侯崖手中双剑微微抬起,眼里充沛着一股肃杀之气,又说道:“老祖宗有令,今日汉安府世子须死,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
轩辕牧凡心中万分诧异,思绪飞转中骤然想到“天机宫”,心中暗道:“世间想参悟天道的可能是天机宫,难道他口中的“老祖宗”是天机宫的人,天机宫派夏侯崖来杀我?”
夏侯崖动手前转身看向言蝶素,说道:“今日在下奉命行事,若他日言小姐想为世子报仇,在下必不躲藏。”
这一句话,傲慢至极,又自信至极。
说罢,夏侯崖双剑飞舞,剑势迅猛,如江流浪涛,又如春雷滚滚,满林杀气腾腾。
轩辕牧凡丝毫不敢耽误,当下右手抬剑,手中风卷剑倏然剑气纵横,真气凝聚,剑气又如飓风卷起。
一时间,松林内轩辕牧凡与夏侯崖二人身影飞闪,剑光炫目乱舞,大风胡乱卷动,落叶纷飞飘零,风卷剑与“紫电青霜”接连不断地铿锵撞击,剑击声盖过了松林呼啸风声,盖过了潇潇落叶声,盖过了群虫低鸣声,盖过了清脆鸟鸣声……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夏侯崖对轩辕牧凡尽是满满的敬意。这个本就身负重伤的汉安府世子,此时竟没有一丝的退让,有的只是生死不惧的勇气。
轩辕牧凡心中感慨夏侯崖高超的剑术,北魏剑客手中双剑剑招变化多端,一招一式转换之间行云流水,绝无一丝停滞,没有一丝的破绽。
夏侯崖,当真不愧为北魏百年一见的剑术天才!
此时,轩辕牧凡深知,眼前的这名北魏剑客,比他之前遇到过的西周剑客凤凰璘更加厉害,即便自己身无一伤,也没有把握可胜之。
就在此时,两人不过三十招,轩辕牧凡还是抵挡不住,伤口疼痛,旧伤再发,猛然口吐鲜血,破绽百出。
夏侯崖看准时机,双剑齐抬,向前刺去,剑气锋锐凶猛。
轩辕牧凡拼尽全力,手中风卷剑挡下“紫电”,“青霜”破开汉安府世子的剑气,刺入他右腹,一时间,鲜血四溅。
在旁的言蝶素失声惊呼,顿觉心口剧痛,泪珠欲夺眶而出。她强忍剧痛,捡起长弓,拉弓搭箭,动作连贯敏捷,一箭射出。
箭矢如林间一道闪电,逼得夏侯崖手持“紫电”抵挡。
松林间铿锵一响,利箭倏然被夏侯崖剑气斩断。
轩辕牧凡见夏侯崖分神,抓准时机,右手轻轻抬起风卷剑,剑气猛然随着如风般卷起。凌厉纵横的剑气近在眼前,刹那之间,夏侯崖心中一惊,身上衣裳被轩辕牧凡的剑气密密麻麻地割开,留下一道道剑痕。
“你说天命不可违,可我,不认命!”
轩辕牧凡拼尽毕生之力,试图跨过那道不可逾越的宿命鸿沟。
夏侯崖心中诧异,眼前这个身负重伤的人,竟还有如此强大的剑气。
寂静的松林内,剑气翻涌,落叶翻飞,气浪澎湃,刹那间将两人震退。
夏侯崖后退了几步,抬头看见对面的轩辕牧凡重重地摔在地上。
轩辕牧凡鲜血长流,靠在一株挺拔的松树旁,终于,干净利落地昏倒下去。
此时,言蝶素表情恍惚,眼里除了惊愕,就是悲伤。
这一片松林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万籁无声天地静。
此时,言蝶素紧张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看到夏侯崖正踏步缓缓靠近世子,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脚步更加急促,走到轩辕牧凡旁边,低身护在他的身旁,接下,伸手去摸他脉搏。
这名丞相千金脑海里倏然闪过无数个画面,恍惚间,一滴泪珠滴落。
下一刻,她感到了轩辕牧凡的脉搏,也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吸声……
不远处的夏侯崖看到言蝶素破涕而笑的表情,猛然大怒,杀意波动,立马手舞双剑,向着轩辕牧凡走去。
“过客匆匆如我,过客匆匆如我!”
松林深处,骤然传来一阵笑声,笑声浩荡,如平地起惊雷,惊起林中群鸟乱飞。
一道白影凌空落下,挡在夏侯崖身前,瞬息间,真气浩然,气浪翻涌,竟硬生生地将夏侯崖逼退数步……
夏侯崖表情惊愕,抬头看向那白衣男子,见其衣诀飘飞,长相俊逸,姿神潇洒,白衣如云,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满身鲜血的轩辕牧凡,又转身看向言蝶素,说了一句:“带他走!”
言蝶素自然不知道眼前这白衣男子身份,可也容不得她多想,连忙扶起轩辕牧凡,往远处撤去……
夏侯崖双手握剑,大喝一声:“休想走!”
白衣男子右手抬起,落叶随着卷起,他伸手一拈,随即一片落叶射出,松林间骤然剑气翻滚,落叶打在夏侯崖身旁地面。
北魏剑客心中诧异,不由得连退数步。
夏侯崖抬头看去,眼神凌厉,握紧双剑,运转全身真气,“紫电青霜”杀意腾腾。
他身影闪动,挥舞双剑,靠近白衣男子,却见白衣男子神情洒脱,潇洒应对。
片刻之间,二人过招二十三,夏侯崖剑招有如行云流水,剑势刚猛凌厉,杀气正浓。
而白衣男子只是连连后退,身影躲避,偶尔以右手双指化解剑气,他出招没有拘泥于形式,表情潇洒,看似过招,更像是他在对北魏剑客的试探。
二人过招三十九,白衣男子眼神严肃复杂,对夏侯崖有了欣赏之意。
夏侯崖的剑招越加凶猛,却统统被白衣男子轻轻化解。
二人过招四十五,白衣男子骤然真气纵横,白衣鼓舞,刹那间将夏侯崖震退十数步。
此时,向来傲慢的夏侯崖已经明确知道,自己并非白衣男子的对手,但北魏剑客依旧没有一丝的泄气,眼神冷漠,杀意不减。
白衣男子轻声说道:“阁下不愧为北魏百年一见的剑术天才,假以时日,剑道必有大成。”
这时,白衣男子语气柔和,像是在规劝眼前的北魏剑客,说了一句:“回去吧……”
可夏侯崖对那位“老祖宗”的话深信不疑,怎么会在此时放下手中风剑,更何况向来自傲的他,放弃对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夏侯崖眼神坚毅,说道:“先生心里知道,今日在下放下手中的剑,今后剑道再不可能大成!”
白衣男子微微一愣,继而平静地说道:“江湖常说,剑无痕,刀归尘。剑客手中的剑之所以可以无痕无迹,是因为剑客心中有剑。”
心中有剑,那手里有没有剑并不重要。
他的语气平和,每一个字都像是对眼前这名后辈的教导,接着,他解下腰间酒葫芦,单手拎葫芦,又微微倾斜,酒从葫芦中缓缓倒出。
此时,白衣男子真气浩荡,白衣鼓舞,身前晶莹剔透的酒水凌空停顿,那酒水里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剑鸣声。
他伸手当空一横,清酒骤然化作一柄二十一寸三分的长剑,剑气平静如镜,毫无波澜。
夏侯崖眼珠直瞪,心中大惊,呼道:“先生是……剑客子歌。”
天下剑客,谁人不慕剑客子歌,谁人不想如他那般风流仗剑,傲视天下英雄,谁人不想如他那般逍遥饮酒,气吞江河日月。
顿时,北魏剑客夏侯崖哈哈大笑,说道:“今日有幸见到先生出剑,晚辈也算是死而无憾!”
言罢,剑客子歌出剑,剑招从东边而来,自东向西。
剑招早已闻名春秋天下,名曰,一剑东来。
剑招简单至极,剑气有如清风明月,可无人可躲,无人可挡。
剑客子歌,用他的最强剑招,敬这名北魏最好的年轻剑客。
夏侯崖面容苍白而平静,以双剑驻地而立,站立而不倒,他用尽最后力气,开口说道:“今日崖有负所托,先生能否将紫电青霜送回大梁城饶山枫林。”
子歌微微点头,一方面他想完成这名北魏剑客的临终心愿,另一方面,他也想会一会那名神通广大的“老祖宗”。
也不知走了多久,轩辕牧凡与言蝶素来到了一片山林,巨石错落,杂草丛生,树木寥寥,落叶厚积,地面潮湿。
天快亮了,只是天边乌云翻涌,看不见一丝阳光。
山林寂静,寒风凛冽,冷意彻骨。
二人已无力再前进,轩辕牧凡倚靠在一株上,展眼望去,远方群鸟盘旋。
黑夜里,骤然出现数不清的点点青光……
萤火虫?
不对,是野狼的眼瞳。
突然,一声狼嚎打破了夜的死静。
无数的野狼从夜幕深山里缓缓走出,一双双发着青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猎物。
若是以前,轩辕牧凡几招剑式便可驱散眼前饥饿的狼群,可这时候,两人已经无力再战。
寒风簌簌,夜凉如水。此时,四周沉寂得似乎只听到对面一阵阵野狼低吼声。
轩辕牧凡转身看向对言蝶素,说了一句:“走!”
言蝶素缓缓起身,没有独自离去,而是想去扶起轩辕牧凡,只是她看到他已经昏了过去。
朦胧夜色下的言蝶素明眸清澈,容色绝丽,青衫如画,肌肤如雪,美得不可方物。
她俏脸苍白,泪珠盈眶,此刻全然不顾身后那群凶猛饥饿的野狼,她一边拍着轩辕牧凡,一边喊着:“轩辕牧凡,你不要死啊!”她泪眼朦胧,说道:“你不能死啊!你说我不认命,你也何尝不是!”
轩辕牧凡此刻脑子一片迷糊,朦胧意识中听到言蝶素在身旁的呼喊,他奋力地睁了睁眼睛……看到了言蝶素那张破涕而笑的容颜,心中温暖,莞尔而笑。
就在此时,一声急促地马蹄声打破了寒夜的沉寂。
有一魁梧男子手抓缰绳,下马而来,长枪一横,挡在两人身前。
轩辕牧凡朦胧视线中,依稀可以看到那男子枪术超群,枪法尽显英伟风采,仅仅用了两招一枪,顷刻间并将凶猛野狼杀尽。
天边黑云散去,一丝金灿灿的阳光划过云端,晨风徐来,周围一片安静平定。
只听到言蝶素声音温柔舒畅,问道:“请问大侠大名?”
那男子声音洪亮爽朗,回道:“东齐即墨,乔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