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尚熹心慌意乱,“当、当然是尚熹了!”换魂明明是禁术,这个家伙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换魂,我不明白!”
说实话她对此人还是怕多于恨啊。
“是吗?”堂汾并不轻信。
正好抱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大人回来了?怎么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堂汾一个手刀将尚熹劈晕过去,吩咐道:“绑起来。”
“好嘞!”抱樱也不多问,言听计从,翻出麻绳提在手上向尚熹走来,几下子就将尚熹绑得严严实实。
……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尚熹挣扎着直起身,发现自己卡在狭小的空间里,翻个身都难,小房子三面是木板,剩下那面只是一床布帘,随着清风微微拂动,依稀看见一个皮毛顺滑的屁股和长长的鬃毛,清新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入耳是鸟叫声和马匹嘶鸣。
这是……马车?
她动了动手腕,思考着有没有自己把麻绳挣开这个可能。
布帘一下子被掀开,抱樱提着一个纸包走了进来。
尚熹抬眼一看,是昨天那个红衫女子。
她挣大眼睛瞪着抱樱,无声地宣泄自己的怒火。
抱樱看她醒了,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她将她扶起来在更高一点的榻上坐下,笑嘻嘻道:“我叫抱樱,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也不会有鲛人威胁伤害你了。”她打开纸包,“先吃点东西吧!”
捧着糕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尚熹斜睨那四四方方的糕点,脸上满是鄙夷。
威胁伤害我的恐怕不是鲛人……给口吃的都这么寒碜,嘁!
“噢,忘了你没有手。”抱樱把手往衣服上擦一擦,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尚熹嘴边,“张嘴,啊——”
尚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想苦了这具捡来的身体,最终不情不愿地张嘴咬了一口。
唔,味道还不错。
就着抱樱的手她又吃了一口。
抱樱眉开眼笑道:“这才对嘛!吃饱了才能上路是不是?”说完自己也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尚熹一口糕点噎在喉中进退维谷,上、上路?什么路?黄,黄泉?
抱樱没发现她僵硬的脸色,自顾自道:“你说大人也太心急了点,一大清早就要咱动身,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要放在以前还不得大鱼大肉一顿,哪像今天!”说完还怕她受委屈似的,“你也别介意啊,这芙蓉糕味道差是差了点,但也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姑且饱腹吧。”
尚熹艰难的点点头,“不,不介意。”真没想到她一世英名,临死前还只能吃个破点心,以前还能大鱼大肉?果然是晚死不如早死,呜呼哀哉!
“你脸色这么这么差啊?”抱樱不解道。
废话!谁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
“哦~”抱樱恍然大悟。
哦?尚熹一脸希冀,这是要放过我是吗?
“你渴了是吧?”
“?”
抱樱放下纸包四处翻找,“你都两天没喝水了,难怪脸色这么差。大人也真是的,下那么重的手,不然怎么会睡这么久才醒过来!”
“你就冤枉我吧!”外面一只手撩起布帘,“我下手已经很轻了!晕两天可是她的问题。”堂汾露了一张脸出来。
尚熹面露菜色。
抱樱接过堂汾递来的两把水囊,打开一瓶喂她喝了一口水。
堂汾放下布帘,“咱上路了啊!驾!”
骏马嘶吼,车身抖了一抖,徐徐往前进。
原来是这个上路,尚熹汗颜。真是罪过,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抱樱放好水囊,扶了扶尚熹将倒未倒的身躯,帮她调整姿势坐好。
尚熹看这小姑娘挺好说话的样子,试探道:“这麻绳勒得我有点疼……”
抱樱皱巴这一张脸,“疼啊?这可怎么办呢?”
“忍着!”车夫堂汾的声音传来。
抱樱赔笑,“你看,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边的,我们也不能马马虎虎把你当成自己人不是。”
尚熹看着抱樱那小眼神,忍住忽然涌起的恶心不适,老老实实交代道:“我叫尚熹,一个妖精,不算是鲛人那边的,待在那是因为被他们抓了。”
“不算是?”抱樱咬文嚼字道。
尚熹吞了吞口水,胃中不适更加剧烈,半晌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都成了赤水军首领宇束的救命恩人了,还说不是!”堂汾一边驾车一边拆台道。
“我那不是迫不得已么!”尚熹上半身探出去用尽力气梗着脖子吼道。
“行行行。”抱樱按住她,“那姑且就算你不是鲛人的同伙吧。”她看着尚熹面色惨白,往额头一抹全是冷汗,“呀!你怎么了?”
马车咕噜咕噜继续往前行驶,车身摇摇晃晃,恶心不适更加严重。
“有点恶心,还有点想吐……呕!”
“唉!别啊!别吐车里!”
……
琅邪郡守府。
赤水、冥水两军将领齐聚,共商讨陆大计。
赤水军来了首领宇束和军师影刺,冥水军有娄晔,都尉曹康和师爷纣支。
二王子娄晔乃是冥水军首领,身着藏青色战袍,长长的妖耳上一左一右挂着圆环耳饰,容貌俊美,邪魅非凡。
他指着地图上交周湾的位置,“鱼瞰角和龙首山相隔数十里,进入海湾内才开阔起来,若是在此处遭到敌人埋伏,我军胜算极小。”
“可不是嘛,”曹康嘲讽道,“上次五殿下去了不就遭人暗算了么!”
宇束嗤笑道:“曹都尉何必在这冷嘲热讽,这么有能耐怎么不自己带兵去打探消息!”
曹康正要怼回去,娄晔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警告,曹康也不敢触怒这位鲛军老大,闭上了嘴。
看大家都不说话,影刺道:“我们不如换一种打法。”
“哦?当如何?”娄晔道。
影刺指着姑幕的位置,道:“陆军大部队驻扎在此处,若是我们强攻交周湾,面对的是几十万人马,胜算极小。就算是我们能旗开得胜,要抵达阳谷,也尽是陆路,于我大军行进不利,更别说还有陆军从中阻拦。”
“陆战本就不是我鲛军强项,若是开战,对我军极为不利。”
宇束:“你的意思是?”
“走海路。”影刺手指在地图上轻画,从琅邪沿着海岸线北上,进入北海,直抵千乘!
娄晔点点头,“此计可行,若是能攻下千乘,逆着漯水往上游走便可直达阳谷。”
阳谷又叫聊城,那里埋着的东西,就是他们不远万里攻打陆地的最终目标。
……
宇束一行人回到杜府,守在门口的卫兆迎了上来,脸色不郁,“老大,大王子回来了,正在院里休息。”
“终于肯回来了啊,这都几天了!”他快步走进去,卫兆跟上来补充道:“还受伤了。”
宇束冷哼一声,“又去灵山岛了?我说了让他别去愣是不听!那结界岂是他一人能打开的!”
卫兆不敢说话。
浪捡虽然是鲛王的长子,可并不受重视。原因一半在于其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诞下大王子之后就被王后赐死:一半在于他多年前离家出走,被鲛王抓回来后忤逆鲛王,一切权力尽数收回,与普通鲛民无异。
具传言,大王子离家之后便流落到了灵山岛,结识了一名女子,忤逆鲛王也是因为这女子。
自来到琅邪开始,宇束就下令看住浪捡,可还是让他给跑了出去。
宇束快步来到浪捡的屋子,推开门就看见浪捡坐在窗前出神。
“伤哪了?”他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浪捡。
浪捡答非所问,“小五啊,你说,咱费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束自己找了张椅子,在他不远处坐下,“父王信人家的鬼话,愿意出全力帮人家,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浪捡静静地看着窗外,两只麻雀在枝头嬉戏,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鲛人族此次攻打陆地,并非是蓄谋已久,而是受了两个人的挑唆。花妖黯阳,和一只水灵——谷览。
传说两千四百年前,轩辕部落和九黎部落开战,灵这一种族便参与其中,而谷览,便是九黎部落的一员猛将,那可是将应龙都打败了的大人物!九黎部落战败后,此人便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逃到了极北之地,也有人说他已经被杀死,众说纷纭,没人知道当时的真相,随着那一辈人的离世,真相也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中了。
再说找到鲛王的两个人,那二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鲛王封聚,封聚借兵给他们,而那黯阳更是趁热打铁,建议攻占陆地,成功了便可以离开南海这一狭小的海域,到陆地上开疆破土,迎来新生——与娄晔的心思不谋而合,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陆上不似我们王宫,可爱者千千万,你看他们那些屋子啊桥梁啊花啊草啊,都是让人着迷的事物,也不怪老二,起了这夺人家园的心思。”浪捡道。
宇束接过话头:“鲛人上岸化形,长出人腿,也可以像那些陆民一样在土地上生活,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两日没事,尤晋他们几个老是往那戏园子里跑,都开心成什么样了!”
浪捡失笑。
多年前他离开深海一路北上,在灵山岛被她扣了下来,便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陪伴。然而,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险境。
太阳徐徐落下,浪捡将手伸出窗外,接了一手的夕光。
收拳,握紧。
“那个女人现在何处?”浪捡转向宇束。
宇束猜他说的是尚熹,开口答道:“我派人跟了一阵子,虽然最后还是被甩掉了,但看行迹……应当是朝着姑幕去了。”
“姑幕……”浪捡轻皱眉头,“卢水……”
他点点头,“那位金系的大人似乎是个灵,此人不简单,他不是在春风楼唱过戏吗?你多留意一下那个酒楼,还有听过戏的兄弟,我担心他还有后招。”
“唱戏?”宇束还没回过神来,浪捡却已经推开房门走了。
“唉,等会!你又要去哪?”
“姑幕。”
人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