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幕占地数千亩,背靠五蓬山,依卢水而建。作为齐地仅次于都城临淄的第二大城池,姑幕的繁华可想而知。
这座城池养了齐地四成人口,包罗万象,海纳百川,本就是繁华之地,又因为陆地两只军队的入驻,不愁鲛人破城而入,百姓生活有了保障,更加河清海晏。
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际,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堂汾的本意是尽快回郡守府,将自己所听所闻汇报给两位将军,好尽早做准备,可身边带着两个拖油瓶子,实在是,寸步难行。
尚熹、抱樱两人盯着小摊上的蟹酿橙一动不动,口水横流。
堂汾无奈扶额。
小商贩热情地吆喝:“两位姑娘尝尝这蟹吧!蟹肉鲜香,橙肉清甜,里面乌醋和米酒搁的也不多,小娘子吃也不会醉的!”
尚熹看那小甑里的橙子,圆滚滚的橙子上端开了一个口,揭开果蒂,手指宽窄的橙肉里面裹着蟹肉,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橙子煨在甑里,周围小泡咕嘟咕嘟地冒着,凑近一闻,是橙子的香甜味道,和另一种不知名的香醇气息。
她咽了咽口水,转向一旁立着、面无表情的堂汾,道:“喂!那边杵着的那个!你不是要问我你从前的事吗?那是不是得讨好我一下啊!”
堂汾无语,接过话头:“讨好别人这种事我可不会,要不你教教我?”
尚熹笑得猥琐,“这简单,比如说请我尝尝美食就不错啊!”
抱樱转回头,“大人,我也想吃!”眼神里尽是渴求。
堂汾无奈,解下钱袋子递给抱樱,嘱咐道:“天黑前回来。”
抱樱一个劲的点头,飞快地打开钱袋,掏出一块碎银来递给小商贩,“老板,来两只!”
“好嘞!您稍等!”
堂汾给完钱袋以后便走了,尚熹开心地跑到小贩摊位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抱樱也拖开凳子坐了下来。
小贩将一整个橙子放在盘子里端到尚熹面前,她抽出筷子准备开吃。
“等等!”抱樱拦住她,“你喝米酒会醉吗?要是真的醉了我可是只能拖着你回去了!”
尚熹打开她的手,宽慰道:“哎呀,不会不会!老板不都说了放得少吗!醉不了的,醉不了的!”
抱樱实在是被她搞怕了,坐个马车都晕成那个样子,可见这个人说自己被关了两千年不是假的,还真是一点也没接触过外界的东西!可看她吃得一脸陶醉,也不好意思打断……真有那么好吃?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蟹肉放入口中,蟹子的鲜香和橙肉的清甜同时冲击着味蕾,喔!真好吃!
吃到一半,抱樱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问道:“唉,我看你言行举止也不像是两千年前的老古人啊,既然你说你是被大人封印在结界里,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外界的事呀?”
尚熹吃得不亦乐乎,顺溜地打开了话匣子,“这也得多亏那个死老头选了个好地方吧。他的原意是将我困在望天井里受地下水洗濯,去一去我那一身邪气,可没想到那附近搬来了一村子人家,他们婚配繁衍,渐渐就形成了一座城。我呢,也算有那么一点本事,把那望天井给凿穿了,在城池底下来去自如,对上面那些人怎么过活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
尚熹低头下去啃了一口橙子皮。
抱樱目瞪口呆,连自己想问“死老头”是谁都没来得及,忙道:“啊,那个,橙子皮不吃的。”
“嗯?”尚熹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呸了一口,“我就说怎么有点苦呢!”
抱樱砸吧着嘴,看来此人对我们怎么生活虽有耳闻,但也不是什么都懂啊,啧啧,不容易。
“可后来吧,不知道哪个没眼见的,把另一只大妖也封印在了那里,和那只妖打了一架,我的活动也受限了。”
“哦……”抱樱点点头,“那你是被关在哪儿啊?”
尚熹皱起眉,右手抵在桌子上,拿筷头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哪?这我咋知道啊?好像叫什么什么枣,是啥来着……”
没等她想出来,小贩就端来两碗汤水放在她们桌上,“两位客官,小的要收摊回家了,这两碗蟹元汤算我请您喝!”
尚熹惊喜道:“哇!老板人真好!”
抱樱看了看日头,不解道:“这天色还早,你这蟹也还没卖完,怎么就要收摊了?”
小贩道:“客官不知道吗?新鹤桥那边有厨王比赛,酉时就要开始了,我赶着去看呢!”
抱樱疑惑道:“厨王比赛?”
尚熹喝了一口,放下碗道:“是看谁做的菜好吃吗?”
小贩看她们不解的样子,便放下了手里的活,解释道:“不单是味道,还比刀工和美感,前年我有幸看过一次周应谈周大厨的表演,那刀法真是妙绝!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啊!”
尚熹“切”了一句,不屑道:“还泣鬼神呢,我看啊不过是黄毛小儿耍菜刀罢了!要说刀工,最厉害的当属我哥哥卢舜!”
“鲁顺?”小贩惊讶道,“真没想到客官竟是鲁大厨的妹妹,我听说今年鲁大厨也参加呢!”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日晷,道:“这时候也不早了,客官您慢用,碗筷放在桌上就行,我得先走了!”一口气说完,挑起扁担就走了。
“你不是说你被关了两千年吗,怎么还成了一个厨子的妹妹了?”抱樱秀眉一挑,审视地盯着尚熹看。
尚熹挠了挠头,纳闷道:“这……不可能吧?我哥哥没有修行啊,难道他还活着?”
抱樱:“难道那个人骗我们?”
尚熹拉起抱樱,“走!看看去!”
如果真的是哥哥,那就好了。
抱樱忙甩开她的胳膊,“等等!这汤我还没尝过呢!”
……
尚熹、抱樱两人来到的时候,新鹤桥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了,不愧是一年一度的厨王大赛。
新鹤桥横跨卢水河,河边小船停了一排,桥边杨柳依依,桥上人来人去,络绎不绝,都是慕名而来看厨王比赛的。
往南边走的桥头处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建了高台,台上搭了一模一样三个简易灶台,有好些人在往台上搬食材。
台下的看客形态各异,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旁边的人吹牛,几个青年人围在一块下棋,货郎推着货架叫卖,妇人们坐在一堆纳鞋底,缺了牙的小孩举着纸糊的风车跑来跑去,一派繁华气象。
抱樱扶着柳树伸长脖子四处察看,尚熹捂着自己的脸,转向抱樱问道:“你看我脸是不是特别红啊?我感觉好烫啊!”
抱樱缩回脑袋看她一脸红彤彤傻乎乎的,叹气道:“你还说你会喝酒呢!这么点米酒就面红脖子粗了!”
尚熹摸摸自己脖子,呐呐回了句:“也没有变得多粗嘛……”
抱樱咧嘴冲她没好气地笑了笑。
尚熹顺毛似的摸摸她的胳膊,“好像也不会醉到发酒疯、睡大觉嘛,要是真那样了,你把我扔大街上不就行,反正我也跑不了,更何况你家大人还能靠这破手环找到我呢。”
抱樱瞥她一眼,看她一脸讨好的模样,心里未免疑惑,明明是这家伙更老更厉害啊!为什么反倒是她这还没吃够二十年饭的小丫头片子可以对她指手画脚,赚够了威风,真是搞不懂这些老年人!
话说她们两个站在柳树边摸不清门路的时候,两个老熟人却找了上来。
“孟捕头?”抱樱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在这遇见你!”
归山从孟槐身后露出一个脸来,朝抱樱打招呼:“抱樱姑娘。”
孟槐笑道:“这不是厨王比赛嘛,人一多起来,这踩踏呀打架呀私奔呀之类的事故就多起来了,郡守大人就让我带人到这维持维持秩序。”
归山歪着头打量尚熹,尚熹朝他笑一笑,露出一嘴白牙出来。
归山一哆嗦,连忙躲到孟槐身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这个姑娘好凶哦!
抱樱也想起尚熹来,向她介绍道:“这位是孟槐捕头,后面那位是归山,是个捕快。”
“这是尚熹,是……”忽然找不到身份定位来,抱樱含糊其辞道:“算是堂汾大人的客人吧!”
孟槐冲她抱拳:“幸会。”
尚熹点点头,对着抱樱耳语:“你快问问参加比赛的都有谁!”
抱樱会意,“不知孟捕头可清楚这厨王大赛?”
孟槐道:“这厨王大赛嘛,应该是五六年前才兴起的。那时候我还是个捕快,正好在这条街当值。缘起于四方酒馆,它毕竟是卖酒的,厨子养多了也碍事,主人家就想着要削减厨子的数量,而两个厨子却因此争执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你知道的嘛,四方酒馆待遇那可是相当的好!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呢!”
抱樱点点头,“这我倒是略有耳闻,听说是他们的酒上贡到临淄,得了宫里赏识,赐了好大一笔银子,主人家得了大利,提高工钱,就连店里的小二都买得起一套院子呢!”
尚熹若有所思,所以说酒还是个好东西啊……
孟槐继续道:“后来有人出主意,让他们俩比拼厨艺,谁做的菜好吃好看,谁就留下。那两个厨子也同意了,就在桥头,众目睽睽之下比了一场。”
“那怎么还成了传统了?还一年办一次的。”
“怪就怪在高台之下观赛的人里头有一个大人物,被辞退的那个厨子得到了他的青睐,到临淄的酒楼做了大厨,混得风生水起,真是羡煞旁人呐!于是第二年有几个厨子也约在了新鹤桥头比做菜,虽然也没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发生,但这个厨王大赛就这么延续了下来,每年都为我们姑幕吸引了很多其他城邦的人。”
孟槐话音刚落,一阵锣鼓声就响了起来。
“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咱们一年一度的厨王大赛——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