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再次把手枪抵在他脑门上，同时身体往后退了一些，大概是不想让血浆脏了自己的衣服？

“请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保证能逗笑您！”

清水流毫不体面地哀求，眼角有泪光闪烁。

正因为死过一次，他格外珍惜这来之莫名的第二次人生。

白发少女压迫扳机的手指稍微松开了一些，但并没有移开手枪，冷冷说道：

“没有第三次机会。”

“明白明白！”

清水流忙不迭地应和，想点头但是怕枪支走火，于是只好使劲眨眼表现决心。

“说。”

“那个……人死了变成星星是浪漫主义；被三途川船夫引渡是古典主义；被火化是现实主义；被冷冻后复活是超现实主义；还有，您肯定想不到其实我已经死了吧？这是荒诞主义！”

说完之后，这次清水流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少女，仿佛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对方脸上的冰寒化开，露出如花的笑颜。

如果说樱宫雪绘的笑颜是空谷的幽兰，她的笑颜则是生于高原悬崖峭壁之上的雪莲花，美则美矣，却仍带有浓厚的冷傲之意。

“你是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笑着这样问道。

“这个……”

清水流没料到她会对一个笑话这么较真，虽然很想说这是荒诞主义，但直觉告诉他，要是说出这种话马上就会被杀掉。

于是，他只能肯定道：

“没错，其实我是僵尸哒！”

果然如他所料，少女笑得更开心了，身体都一抖一抖的，连带着枪也跟着一起抖，把清水流吓得腿有点发软。

便听她接话道：

“既然是僵尸，我倒是很想验证一下僵尸被爆头会不会再死一次呢。”

语气带着三分揶揄七分愉快。

「选错了？！」

“对不起！我撒谎了！我不是僵尸，这只是荒诞主义的一种形式，还请饶我一命！”

清水流当即脸色煞白，一边拼命求饶一边准备把“催眠炸弹”兑换出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兑换出炸弹，手枪便被白发魔女拿开了。

实乃万幸，因为催眠炸弹的使用方法里面有描述说“拔掉插销”，单手恐怕难以操作，大概还没拔下来，自己就先吃了花生米儿。

“很有趣。”

她这样肯定道，同时将枪口错开清水流的脑袋，向他身后的墙壁开枪。

“砰！砰！”

剧烈的枪声在他耳边炸响，紧随其后是子弹与墙壁的碰撞声，两道声音几乎分不出先后。

清水流露出难看的笑容，脸上的冷汗蒸干，让他感到痒痒的，很想去擦一下。

“清水流，16岁，文京区立千辉高中一年5班学生，老家在冈山县松之野町，有一父一母，分别叫清水英一和清水纪子，家里还养了两条柴犬看守果园。”

白发魔女把枪转了一圈，颇为熟练地送进和服的半幅带中，不咸不淡地吐露出他的出身。

清水流嘴巴半张，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一会儿他才愣愣地开口：

“美女如果您是想要钱的话，我这就给我父母打电话，不管多少，他们一定会凑出来的！”

“再让我听见你叫我‘美女’，我就把浓硫酸灌进你的喉咙里。”

“对、对不起！不过，冒昧问一下，您把我绑来这里，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白发魔女又笑了起来，拍了一下戴着黑色蕾丝连指手套的双手。

便见风衣女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后放到清水流眼前。

屏幕上是两只柴犬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嘴角和泥地上有着大量的白色涎沫。

“这是……皮蛋！松花！”

清水流立刻认出了这是自家养了近十年的老狗，看着屏幕里它们失去生机的模样，他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用被悲愤填满的目光仰头死死地盯着这两个恶女人，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咬牙切齿问道：

“这是你们干的好事？！”

大脑被强烈的情绪支配，一幅幅画面从记忆的阁楼里钻出来：小时候和松花皮蛋一起漫山遍野到处疯跑的画面、它们到村口接放假回家的自己的画面、训练它们撵野兔的画面……

俯视着清水流红了眼睛的样子，白发少女笑得愈加开心，得寸进尺道：

“今早听手下人说，你的公寓里还养了一只猫？我可是很讨厌猫呢，嗯，也许是讨厌所有小动物吧。看着它们垂死挣扎，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听了她的这番话，清水流稍微冷静了下来，强行磨去眼神的锐意，使之恢复之前的贫弱。

“别、请别这样……”

“嗯？这可不像样呢，你刚才不是还很愤怒吗？来，眼神更加怨恨一点，没骨气的软蛋我实在厌烦了。”

这样说着，她提起振袖和服的长襦绊，一脚踩在了清水流面门上，还反复捻动了几下。

鞋底很硬，明显不是草履，但也不是花火大会上穿的木屐。

清水流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身体上的疼痛其实还完全在可忍受范围内，关键是尊严上的打击让他的心脏如同被人一把攥住。

屈辱。

难堪。

怨怼。

这回他没有再发出痛呼，直到脚底离开他的脑袋，他看到对方穿着的是一双革质长筒靴。

难怪这么疼。

「东瀛果然变态多！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会让人心这样扭曲啊！最好祈祷别让我逮到机会反客为主，不然……」

如少女所愿，他愤恨地盯住她的脸。

“对，对，就是这种眼神，呵呵。”

魔女重新站好，这样愉快地赞扬道。

清水流的鼻血流进了嘴巴里面，一股铁腥味弥散开。

他倒是很想放几句狠话，但明显自己是砧板上的待宰鱼肉，这样做太不明智。

只听魔女继续说道：

“我不讨厌有骨气的家伙呢。你的猫，包括你的父母，这次捡回了一条命。而你呢，今后就作为我的玩物，好好想尽办法来取悦我吧。”

清水流毫不怀疑对方会杀掉他的父母，表观上她就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毫无俗世道德观的人。

“玩物？”

他感到惊愕。

“没错，作为我的狗取悦我，做不到的话，我会送你们一家去下面团圆。”

“……我、明白了！”

只能暂时答应，那些太有骨气或者太没骨气的家伙，看起来留在这里的血液都干涸结块了。

“契约成立。”

魔女鼓着掌，笑容如雪莲绽放。

清水流凝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人的精神十分病态，但她的笑容一点也不病态，除了冷傲之外，便只剩下美丽。

「殷素素阿姨果然没有骗人！」

在白发少女的示意下，风衣冷女人拿出钥匙，为清水流一一打开锁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