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姝石化,恨不得当场去世。
一双美目四处张望着,不敢与那人对视,讪笑道:“本宫近来总是睡不着,无心见今夜月色实在令人心悦,便来临渊宫,想邀小侯爷一同欣赏月色。”
只见初笺挑了挑眉,看向自己已被解开了的寝衣,似笑非笑,满脸的怀疑和不信。
李昱顺着他的目光,又看见了那一抹白皙,在月色照耀下更显诱人,解开的寝衣中隐隐可见那人小腹曲线。
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初笺,眼里满含真诚地继续胡编乱造道:“本宫来找侯爷时,见侯爷梦中似有不适,满身是汗,怕侯爷闷出病,便想着替侯爷解开衣衫透透气。”
初笺眼角笑意更甚,认真看着着一身单薄夜行衣的她胡说八道。
末了,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初笺缓缓开口道:“公主在外间等着我吧。”一同赏月。
李昱如临大赦,悬在心上的一颗石头慢慢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满脸都盛着盈盈笑意,乖巧点头应下了,转身去了外间。
看着那人跳脱的背影,初笺不语,只是那眼中能温柔得能恍出一池春水。
李昱当然不会乖巧得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一出了寝,那双狡黠眼睛便四处张望着,只觉这人真是无趣,房中怎地也不摆个什么稀世珍宝。
想着,眼神却是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张宣纸上。
凑近看,便看得上头端端正正得写着几个字:
长相思,在长安。
字迹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又不失隽秀。
没想到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初家侯爷,倒也不全如传闻中那般是块实打实的木头,是个懂得风花雪月之人。
不一会,初笺便从里间出来了,李昱眼前一亮,只觉一身装束衬得他如谪仙下凡,不可侵扰半分。
“走吧。”听他出声,李昱便跟在他的身后,噤了声。
两人一路无言,却又不显尴尬,都在这片宁静中沉寂。
走到后院的一棵桃花树下,前头那人停了步转身过来,貌如美玉,眸若星辰,看向她。
片刻后,将自己身上的雪袄披风解了下来。
李昱只觉肩上一处温暖厚重感,安心舒适在心头漾开。
不远处的另一棵迎客松上,枝繁叶茂,古玉和拂白正坐在粗壮的松枝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偷看。
拂白转过头,看向旁侧笑得一脸含春的古玉兄,拂白脸上满是不解。
“刚公主不是去过侯爷寝宫了吗?侯爷为何不在那时给公主顺捎上一件披风,非得等到这时让自己也受冷。”拂白问。
古玉敲了敲他的头,脸上满是嫌弃之色,像是在看一块陈年的腐朽木头,道:“这你都不懂。”
拂白好奇地凑过去,少年眉目比古玉还要柔和几分,白净中带着几分可爱傻气,满脸期待地等着古玉说下去。
古玉转过了头,轻咳了声,道:“如此一来,你不觉得公主和咱家侯爷又亲近了几分吗?那好感指定噌噌地往上涨!觉得咱家侯爷温柔又贴心!”
那披风上还残存着初笺的温热,一股一股地传到那一截白嫩的脖子上,李昱面色也跟着被染得暖暖的。
拂白看了看公主面色陡然红润,又看了看自家侯爷耳根处的一抹红。面色粲然,看着古玉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崇拜。
古玉被他看得不自然,一巴掌把他脑袋拍了过去,继续嗑瓜子。
“初笺。”她叫住他,佳人莞尔一笑。
他站住,桃树下,看向她的眼神柔和似水。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李昱说着,眼神却是半分没离了他,静静看着。
初笺只道:“不知那位故人腰侧可有何物?”
李昱哑然,笑了笑。
原来这人虽面上迎合着她,自己想什么都早已落入了那人眼底,他心底原是什么都懂的,只为了不让她难堪。
又见他转过身,继续道:“公主这个忙,对于本侯来讲,并无甚损失,举手之劳,本侯可以相助,但...”
“但什么?只要能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必鼎力...”
“但公主须得嫁给我。”
他转身,月白长衫在月色衬托下更显如玉,面上淡淡笑意似天上仙,静静地看着她。
李昱顿觉面上绯红,烫得要命,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
有那么一刻,看着面前这人真诚模样,她竟想道一声好。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李昱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只觉这人当真像话本子里蛊惑人心的妖孽,诱惑着人。这才认识多久,便教她想将那心中埋藏着的话都说出来与这人听,再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赠予。
一阵寒风吹过,桃瓣落在她发间。
有人轻轻上前,拂去了那瓣桃花,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她是个易碎珍宝。
桃意漫了整个长安城,朔朔寒风带着他冷冽的白檀香,好闻极了。
风吹过,有人在旁侧,轻轻地、温柔至极地轻抚着那颗两年来寻找得伤痕累累的心。
只觉今晚月色甚美,落在他身上,似月神下凡。
李昱轻道了声别,便逃也似的回了岁安宫。
步履匆匆,已见几分慌乱和不自然。
原地只余初笺一人,垂下眸看向手中那瓣桃花,唇畔的笑溢满了整个长安城的桃花树梢。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松树,道:“滚下来。”
古玉和拂白跳了下来,单膝跪下,齐齐道:“主子。”
“回去休息吧。”清冷出声,语气却是有着平日里没有的柔和,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古玉和拂白仍留在原地,看着自家侯爷月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原已经做好了领罚的准备,现下面上满是不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拂白挠挠头,呆呆地看向古玉,道:“侯爷怎地不责罚咱们,莫不是失望透顶得懒得说了,要将咱踢出初府了?”
见古玉仍怔愣着不理他,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继续低下头,扯着古玉衣袖,自顾自地道:“古玉兄,我不想被侯爷丢出府,呜呜呜...我四岁就被侯爷从京城街上捡来...”
言罢,想起那年,大雪纷飞。
......
拂白年仅四岁,被人贩子从大老远的地方拐来当讨钱的小乞丐。
此时正值隆冬之际,他衣裳又烂又单薄,兴许都称不上衣裳了,就是几块烂布。
饿得已经神智恍惚了,看着蒸笼上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直淌着口水,摸着兜里却无半子铜钱,摇了摇头,今晚回去定是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包子铺老板瞪着他,语气凶狠地叫他滚蛋,眼神像是看了什么脏东西。
可他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片刻后又偷偷挪了过去,想着正是晌午,生意火得朝天,伸出手想偷一个,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便伸出了手,触及那温热的时候,酸楚之意泛在鼻尖,直想哭。
见跑远了,老板摇摇头,心里直道可怜。可他只是个简单平凡的生意人,见着商铺稍有起色,心中也大概知这孩子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可他势单力薄,无法淌这浑水,只能如此帮帮那孩子。
小乞丐见跑远了,拿出怀中的包子,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却舍不得吃。
脏污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正想着下口的时候。
手里的包子却被抢走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另一个小乞丐。只是那小乞丐看起来年纪稍大,身上的衣裳没他那般破烂,看向他,面上满是不屑之色。
“你...你也没饭吃吗?”颤颤巍巍地出声,面上的笑真诚又温暖,继续道:“这是我刚刚偷来的,我们一人一半吧。”
那年纪稍大的乞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向他脸上的笑,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嫌恶,继续道:“你的?”
又上前,一脚将他的头踩得低了下去,道:“到了我王霸手里的东西,便是我的!”
他很想抬起头,很想反抗,很想...可他没有丝毫力气了,他感觉他快要饿死了。
他只能看着王霸慢悠悠地将包子全吞入腹中,然后再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力气了,动都动不了半分。
大雪纷纷,落在长街上,铺上了一层白色,看来甚是宁静祥和。
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听着周遭人走来又走去。
有人说着他可怜,这么冷的天,直直躺在雪地里,却没半分怜悯施舍。
有人说着他晦气,这么大的京城,偏要死在最繁华的街边,上前又踢了他几脚。
有人说着他这种人很是平常,不用理会。
恍惚间,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却有片温热落在他身上,是件暖和的披风。
依稀看见,有个着一身月白色的小公子对身侧的小侍卫吩咐着。
“古玉,带回去。”
“是,侯爷。”
于是颠沛流离的他被带了回去。
大雪仍在下,他终是有了家。
只听得床榻边,有人长身玉立,貌如美玉,清冷出声:“此后,便唤你为拂白。”
......
回过神,觉得自家侯爷定是不要自己了,眼底一片湿润。
旁侧古玉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一个不争气的劲儿拍他脑门上,低声吼道:“大男人你哭啥?侯爷这是饶过咱们了!”
“为啥呀...咱们明明做错了事...”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笨死了!”
“什么话呀?”
“春风得意...”
......
春风拂过长安城,有人看着窗边那轮圆月,有人低笑出声。
“公主,你已经红着脸看月亮看半天啦,须得更衣就寝啦!”
寒露疑惑,满是不解,自家公主这是怎地了?
说生气不似生气,说开心倒也不似开心。
看这满面含春,眼底温柔出水...
“公主,你是不是想嫁人啦?”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