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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感受到这格外亲切的一掌后,身子不由得向后退了退,头埋得更低,教人看不清那脸上神色,却看清了那微红耳根。

柳太医风尘仆仆赶来时,把了把脉象,皱着眉直摇头,长长的白色胡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只听他张口道:“寒气攻心,脉象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大乱。”

这下,众人心中便已对阿难的说辞更加信服了。

方才推搡的小和尚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仍抽泣地看着死去的师兄,一脸苦色。

而那两位不久前还沉着声、面露质问之色的老僧人面上也不禁显露出几分羞愧和哀苦。

此事虽在入宫前就已成了定局,但终归也牵扯了作法一事,谁也无法断定僧人之死与那道进宫圣旨毫无关联,或许不进宫就不会死去一位高僧也是说不定的。

皇上龙体受惊,不应再劳驾伸手管此事,身为太子的李景行便担下了所有,声称定会还灵隐寺还众僧人一个说法与公道,交由大理寺彻查。

此事便也暂且搁下,众人也各自遣散。

午后的太阳光倒也不晒,温温和和的,照在身上,只觉惬意舒适。

李昱躺在软榻上,眯着一双美目,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腿,似食完饱腹后慵懒的小猫。

出神着,原想小息一会,可每闭上眼,入目的便是那老僧人和刘岸死的惨相,以及那阵阵传入耳中的轻柔女声。

直觉告诉她,这几样东西,必然脱不了干系。

老和尚的死原不必然,但却因早患风寒而定然成了死局,可这致命的一针,未免来得太过凑巧。

只能说这杀手早已谋划多时,就等今日出手致命。

可若真是如此,那这人应是早有预料今日宫中会出佛堂闹鬼一事,那这闹鬼一事是否又是这人的手笔。

若一切如此,所有事便显得愈加顺理成章。

可这人会是何人?

居心叵测,施造幻境,祸乱皇宫,惊摄龙体。

若是真的与皇帝之间有着莫大的血海深仇,以着破除皇宫重重防备,对贴身侍卫刘岸都能一击致命的身手...

刘岸这人,她是知晓的,长安城每年有大批青年来参与武试,这最后胜出的魁首,便可担任御前侍卫一职。而刘岸,已连续担任有三年,武功虽不说最强,但在长安城内,也算是个翘楚。

这样对刘岸都可一击致命的身手,若真存了取人性命的心思,怕是便不是如今龙体受惊这般简单了。

如此一来,这人不下杀手,只为两种可能。

一为不愿,意图徐徐毁之。

二为不忍,心中尚存余念。

可这第二种可能,李昱却实在无法想到如此的理由和说法。

有何情可不忍。

“杀了永嘉帝。”

“杀了天下人。”

这轻柔女声如同鬼魅又在耳畔穿梭,如同诉着心中的哀苦愁情,如同厉鬼般不甘心的竭声嘶吼,是谁。

这身着烈烈红衣的女子,这高高城墙上露出俾倪众人般的轻蔑眼神后纵身跃下的女子,又是谁。

这女子的模样与她有着七分相似,是她的哪位不知名的手足,抑或是她那死去多年的亲娘......

细想着,却是处处惊心。

不再往下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她有几分惧意,怕这其中因果不胜人意,怕这结果落了个荒唐可笑,更怕这近十载的美梦情义都作了假,如同江水滔滔付诸东流。

她虽一向果断狠绝,就连在终南山上随师父修习时,也曾被师父担忧,说她心中藏着烈火般的狂热,对这世间万物都是数不尽的轻蔑,怕冲动起来,酿成不可挽救的大祸。

可无人知晓,在这不可一世的狂妄下,藏着她触及在意之物时的踌躇,和她一些不表露示人的脆弱和倔强。

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她幼时曾无数次向往话本子里放下一切闯荡江湖、逍遥世间的女侠,可当她也思及如此时,心中却装满了不舍。

而这些不舍,温暖着她,阻拦着她,牵绊着她,教她不肯细想其中是非。

“公主。”一道轻灵女声传入耳中,打破了她的思路。

移开放在小脸上的流苏团扇,看向正笑吟吟唤她的寒露。

寒露大她一岁,心性却如同小孩般,纯澈自然,直来直往。还好这丫头在她宫中,若是去侍奉那些妃子,定是免不了日日责罚。

可这活泼可爱的性子,倒也是给她无趣的生活中增添了几分趣意。

小丫头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可爱又机灵,脆生生地道:“公主,这是侯爷派人来送给你的。”

想起方才听拂白说这是侯爷派他来送给公主,正欲从手上接过此物时,那小侍卫头抬得老高,似是在说她太矮了,看不见她的模样,寒露心底又涌起几分愤愤。

但可不要忘了她是谁的丫头,她可是那盛传长安小魔王之名长昭公主的小丫头。

俗话说得好,性子随主。

寒露跟了长昭公主这么多年,自家主子那跳脱气人的模样,自己也是沾染了几分,定是不会让旁人白白欺负的。

见那小侍卫有意欺负她,当即一抬小腿,直攻腿心。

可那小侍卫是跟在侯爷身边的人,虽性子有几分讨她嫌,身手没得说,反应也极灵敏,当即便握住了她的小腿,动都动不得半分。

见寒露身形未止住,急急向后倒,又上前一把揽了回来。

看似如此亲密的举动,寒露自是被气了个十成十,直愤愤地在心里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却又没理说这小侍卫占了自己便宜,抢过他手中食盒就跑了。

但想着这是侯爷送给自家公主的,到底是心中欢喜,面上挂着诚挚耿直的笑跑了进去,不用整日随着霜降愁公主何时能嫁出去了。

李昱挑挑眉,叫她放在桌旁便退下去。

看了看那食盒,又是吃的,唇畔勾起一抹笑。

旁的男子送女子小物时,多是首饰和衣裙,再不开窍的,也是送个精致的小玩意来逗人喜。

这人倒好,头一回送糕点,第二回送糖葫芦,第三回还是送吃食。

想想他气质清冷出尘,如月般淡然的男子,认真地为她准备吃食,也不让人觉得愚钝。

只觉这人可爱,十分可爱,可爱得紧。

太可爱了。

打开食盒,是迎面扑来的点心香味,清甜还带着微微的桃花香。

一看,原是桃花酥。

浅尝一口,清香便溢在唇齿间,甜而不腻,只觉回味无穷,令人莫生难忘。

不免想到,曾几时,听夏晚意同她课下闲话说道,若想抓住一个男人...

她手捻着咬了一口的糕点,慢慢地全部放入口中,细细咀着。

若是知晓有今日,她定会在夏晚意说完那句话时,回一句:

这句话,原放在女人身上,也是可行的。

想着,又捻了好几块吃。

只觉这人真真好,长得好,品性也好,武功也好。

声音也好听,像是清泉滴滴绽在小石上,漾开一阵阵圈圈水花,清冷而入耳。

唇畔染上几分笑,目光在触及系在食盒上的红绳上怔了怔,这绳还牵着个小信匣。

拆开,取出其中薄薄的一小卷信纸,缓缓展开,赫然写着几个字。

信纸不大,字也有点显小。

李昱埋下头,衬着光去细细看,才看清。

“长相思,在长安。”李昱跟着读了出来,后觉想起那日在他室中看到的那一幅字,脸颊微红。

字迹端正,清逸秀美,似其人。

短短几个字,却带着绵绵的情意,让人不住地破防,不断在自己的领地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直至,他携风雨来,冲退所有阻碍。

直至,风雨叫嚣着,把自己交给他。

脸有几分烫,午后阳光照清了少女脸上可爱的细软绒毛,衬得更是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

“滚。”徐止弱冷声道,看着眨巴着杏眼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小丫头,只觉她哪哪都不顺眼。

这丫头食完午饭,便跟着他来了他的房间,如何赶也赶不走,烦得很。

南蛮子听他赶自己走,心里也不恼,似是心里都已习惯了般,如同没听见,继续扬起小脸,小孩般乖巧地看着他。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小丫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模有样,嗓音稚嫩,只觉可爱万分,接着又道:“小夫君,我想你了,就来同你相见了。”

徐止弱闻及小姑娘这情意满满的一番话,顿时面色一红,带着几分羞恼,喝道:“不知羞!”

“嗯!”小丫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抬起头,巴巴地看着他,杏眼亮晶晶的,似带着光。

南蛮子原就生得可爱娇俏,现下经徐府下人打扮一番,更是如同本就出生自高门贵府般,灵气天成。

徐止弱瞪着瞪着,气势不觉间慢慢地弱了下去,转过头不再看她。

小丫头见状,又不依不挠地凑了上去,站到他的面前,脱口便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

“闭嘴!”见那双小嘴喋喋不休,还说的尽是些让他脸红心跳的话,忍不住出声喝止。

小姑娘正说得尽兴,却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喝吓得止住了声,杏眼亮盈盈的,似有水光。

徐小公子这下才慌了,他这人,最怕的就是姑娘家的眼泪了,一流就收不住,像是要淹了长安城似的。

忙即,又支支吾吾、十分不自然地说道:“你...你别哭。”

“我...我只愿...”小姑娘话说得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教人听不清。

“只愿什么?”徐小公子负罪感正盛,声音也不免柔和了几分。

少年弯了弯腰,低了低身子,想凑上去听清楚。

只见那小丫头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温热气息吐在耳上,痒痒的,酥酥的,使得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面里都蕴着一层粉。

说完,趁他怔愣之际,小丫头在那小少年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这下,有人乱了,霎时弹开几步远,恼得说不出话。

有人似猫偷了口腥,满足地笑了,眼瞳亮晶晶的。

窗外,盛开的桃树因着风而轻轻摇着,花瓣轻轻落下来,落在书桌上研好的墨里,数不清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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