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三章:仇怨(1 / 1)洛阳无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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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池语以为方禾会笑,谁料她只是叹了口气,道:“有仇的不是你,有怨的也不是你。”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似是在回忆,半晌方不确定道:“我也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应当是与你师父有关。”

方禾低下头来,看着池语,勾了勾唇角:“你知道你师父罢?那个被誉为天才的人,一手壮大了长青山,是叫琴昇,对,琴弦的琴,日升昇。”

“岂止是三宗整个修仙界,没几个宗门不是视他为仇敌的。”方禾垂着眼帘,“我尚小时,便听说过你师父,暗算了另外一个和他比肩双子星的人。”

她叹了口气,“好像是叫秦羡罢。”

池语和顾渊二人的耳朵纷纷立了起来。

“具体纠纷为何我也不清楚,毕竟年纪尚那时候我也刚拜入曜日没几年。”方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听说自那之后,秦羡消失了,修行界琴昇一家独大,逍遥了很多年。”

“二人的纠纷是琴昇成为长青前前掌门西河尊者的首徒之后。后来西河尊者陆陆续续也收了三四个徒弟,可资历总没有琴昇好。于是,琴昇顺理成章的做了掌门。”

方禾看了一眼池语,“你应当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

池语颔首:“不错。”

“他在收你之前,其实已经做了蛮久的长青掌门了。”方禾闭了闭眼,忍受着刺骨的寒凉,平复了呼吸方道:“他的四个师弟原本也是长老,后来说不愿待在长青,纷纷游历去了,到现在没有传回来过任何一个人的消息。而他也就是在那些年里,和三宗十派众门,一个一个结下了梁子。”

池语皱眉。

“你不用问我他怎么结的梁子,因为我也不知道。”方禾嗤笑,“我只知道,从我担任曜日大师姐开始,我便一直被教导,一定要连窝端了长青。”

顾渊听罢,拍了拍池语肩膀。池语回头,二人对视一眼,池语便明白了,转头问方禾:“若是如此,那你为何轻易便说出了这些事呢?”

“三大宗的教育很极端也很散漫,自琴昇之事一出,弟子们便会被进行几乎是洗脑式教育,告诉他们三宗就是他们的后盾,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有三宗兜着,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不服三宗的人彻底剿灭。”方禾道,“这么些年,他们也做到了。”

她笑了笑,“那些弟子,骨头不怎么硬,但脾气一定很硬,成日里如逆风过境一样扫荡每一处,但都有三宗兜着,因为需要关键时刻当先头箭用。真正上了心的弟子,是各个掌门长老座下的亲传,盖因我师父是曜日掌门,且做大师姐时早有分辨是非能力,因此能有自己的考量。”

池语沉默。

方禾道:“此番水风宴,本该长老亲自带队,但因他们有计谋,便不得不派出亲传做领队,因为必要时可以彻底割舍。我猜到这个结果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舍弃我们舍弃得如此果断,也没想到那个蒙面人是问天宗主,毕竟他也是个不好惹的人。”

哦?

不好惹?

池语回头看了一眼顾渊,瞧见他正十分无辜地望着自己。

行罢。

“所以,来同你们交涉的那人,你们确实不知道是谁?”池语问,“即便如此,你们也敢相信她?”

“你是问嚣鬼花凉?”方禾苦笑,“不瞒你说,我们彼时相见时,她身上并未有任何不干净的气息。她的周身灵气充盈纯澈,绝不是个魔修能伪装出来的,因此”

她沉默,方道:“我们信了她。”

“我可不信你们就这般轻信了她。”池语笑笑,“三大宗的弟子,总有自己的后手,是也不是?”

方禾猛地抬起头来。

“莫用那种眼神看我。”池语微微偏头,“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顾渊一挑眉。

方禾紧紧盯着池语的双眼,半晌,败下阵来,彻底颓然道:“我们给她偷偷上了追踪粉。”

不是那种简单的颓败,像是一个鼓胀的张牙舞爪的气球,被一根针突然戳破,迅速丧失了所有气焰,变成了一张褶皱不堪的饼的感觉。

池语看着她颓靠在石壁上,微微皱眉忍受着刺骨的寒凉,便觉得好笑,“有自己考量的大师姐,你们的追踪粉,有多厉害?”

“我们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修士,所以追踪粉上的不多,且若她修为高深,便很容易被发现。”方禾情绪毫无波动,“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但我们最后一次察觉到追踪粉的存在,是在昨夜。”

池语和顾渊的神经紧绷起来。

顾渊抬眼,池语问:“在哪儿发现的?”

方禾突然抬头,笑了一下。

她说,“人没走呢,就在你的长青。”

池语离开时打晕了方禾,下的死手。

着实不怪她,前头说话时池语当真以为方禾要改邪归正了,谁知道暗地里还藏了这么一出。

三宗的洗脑教育不是盖的,池语也相信方禾说她接受这个教育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线路。

但依旧被洗脑了。

琴昇同这些个宗门大派,到底有过多少恩怨?

还有,花凉若此时还在长青,她到底要做什么?

临走时,池语走得慢些,恰巧听到守在牢门口的几个弟子说小话。她便站那儿听了会儿,等听完,面上的表情都奇怪了起来。

走出地牢的时候,天上一道弦月正挂在正中心。

顾渊摘了万面,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问池语:“你觉得,方禾的话能信几分?”

“应当能信九分。”池语看他一眼,“你师父不就是秦羡吗?若你来看,你觉得能信几分?”

顾渊笑笑,“十分。”

“她说的一点不错,你师父,叫他长琴尊者罢。他确实在生前招惹过很多人,在收了你们三人做徒弟之后,明面上的招惹全部转移到了暗地里。”顾渊抿唇,“因着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所以问天也被他收拾过。”

池语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我想这大抵便是他死后,你和长青一直被针对的原因。”顾渊道,“但暂时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大张旗鼓的收拾长青,三大宗是头一个这么做的,如今踢了铁板,或许众人会安分些。”

原本池语只是在斟酌方禾话语的可信度,结果顾渊突然来了个一锤定音。

说实话,池语是相当震惊的。

“所以她说这个的目的何在?”池语不解,“总不能是与我闲聊罢?”

顾渊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能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可能确实想过离开曜日也说不定。也或许,只是单纯想回答你问她的问题。”

池语想不通,顾渊也想不通。

他们踏着月色回到月夕宫,看着一整个大殿唯独自己的寝殿灯火通明,池语便觉得有些不安。

她偏头问顾渊,“你知道花凉为何要针对我们二人吗?”

顾渊诚实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他确实不清楚,头一次听说花凉还是自己创立问天宗后,那会儿忙得脚打后脑勺,猛地听手下的人说修行界出了个经脉逆行的鬼才,适合修炼任何功法,自名,“嚣鬼”花凉。

嚣张的嚣,鬼怪的鬼。

他们说这嚣鬼花凉已经灭了好几个宗门了,虽然都不大,但实力很恐怖,一个人挑一整门。有人想抓她也抓不到,来去如风,当真跟鬼一样。

还有人说,有侥幸见过花凉但没死成的人,说这花凉,长得极好看。

顾渊还在想呢,这花凉是何方神圣,这么嚣张。

然后没过几个月,问天宗就被花凉端了。

端得很彻底,比前几个小宗门的阵仗都大。花凉甚至很熟悉顾渊的招数,一举一动将其攻击尽数化解,那时候的顾渊用池语的话来说,就是对着棉花放屁。

屁用不顶。

还好当时顾渊凭借着自身强悍的实力聪明的头脑和门中人的配合,勉勉强强保住了个问天的空壳子。

那一战,顾渊也受了重伤,在宗中躺了半年方有些起色。

他本以为那次事发突然,过了也就过了。谁知后来花凉成了问天的常客,又是压着顾渊打,搞得他不得不重新自学了一套心法,带领问天迅速强大崛起,等跻身十大派后,花凉果真便来的少了。

虽然也不是不来。

直到现在,顾渊也没搞清楚花凉到底与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她追着自己打。

这话如今同样适用于池语。

她也想不明白,不原本是追着顾渊打吗,怎的打着打着怒火发泄到自己头上了?

但这又不是最头疼的。

最头疼的是,明日水风宴最后一试,然而在前一晚被人告知,这个天天在各处搅动战火的嚣鬼,还潜伏在长青山中

光是想想,池语都觉得自己要谢顶了。

为了防止在最后一晚上花凉突然出现捣乱,池语和顾渊决定不睡了,在月夕宫外枯坐了一宿。

毕竟其实睡不睡对现在的他俩来说区别也不是很大。

顾渊从后厨端了一碟炒花生一碟凉拌萝卜丝,又配了一小坛子酒,坐在桂花树下,“来消遣消遣。”

“你可真是将烟火气息搞了个十成十。”池语瞥他一眼,也坐过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一口就皱眉:“味道如此寡淡,你拿白水蒙我呢?”

顾渊面不改色,“本就是些清酒,就是怡情的,喝那么醇的酒,你不怕明天一泡冰泉人都交代在那里。”

“也是。”池语叹气,又尝了尝花生和萝卜,当即苦了脸色:“这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这算得上生嚼了。”

顾渊继续道:“也就是你这两天口味变重了,随便对付两口罢,怎的要求还挺多。”

池语:

他好欠揍,她好想动手啊。

于是两个人当真坐着小椅子,在桂花树下吭哧吭哧吃花生萝卜丝喝小酒。

吃了两口,顾渊忽地说,“你看啊,我觉得咱俩现在这模样,像极了村口喝酒的大爷,便是那种上别村打点酒回来,在村头摆张桌子摆点小菜,然后开始斟酒喝。”

池语吃花生米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顾渊察觉到一道杀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面不改色地端起小椅子,往远处挪了挪。

池语咬牙切齿:“你便不能说的文雅一些。”

顾渊道:“好,那文人品酒赏月,可以有罢?”

池语现在突然非常后悔,为何当初要跟顾渊一起坐在树下喝酒看月亮。

她回去躺在榻上不香吗?

第二天天色微亮时,顾渊和池语便动身了,紧赶慢赶地往冰泉那边去。

二人在冰泉中间隔了道结界,也不论脱不脱衣裳了,穿着长袍大褂便往池里跳,争分夺秒的。

他们是想着,在最后一场比试开始前争取泡完冰泉,先暂时压制一下体内魔气,好回月夕宫看比试。

在月夕宫看是谭允特地叮嘱过的,叫池语好生休养着,在魔气彻底清除之前莫要乱跑。

又是冰泉的十八天,泡完冰泉还要拿炉火煨一煨,接着再让灵气精纯的人将其彻底逼出体外。

二人一样的流程。

只是这回逼出魔气的人选变成了宋拾,毕竟如今连池语体内也有魔气了。

十八天,谁知道这十八天中间会出现什么旁的状况。

二人泡在冰泉里,池语轻咳两声,道:“鹤一,我有个问题问你。”

顾渊此时尚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何事?”

“昨儿我从地牢离开时,恰巧听到几句碎语。”池语道,“那几个龙啸弟子之前不是被关过一阵子的地牢吗?”

顾渊心里一紧,面上云淡风轻的:“不错。”

池语扬眉,“我听说,那段时间,有个蒙着面的小子去过地牢。”

顾渊十分镇定地“哦?”了一声。

池语心说你小子够镇定啊,临危不惧啊,索性便摊开了说,“那几个弟子后来被送走时,说浑身骨头酥烂,连直立行走都不能了。经脉倒是完好的,只是运转不了灵气了。”

顾渊道:“挺好的,这不为名除害嘛。”

“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还为民除害呢。”池语气笑了,“你下手也忒狠啊,浑身骨头酥烂,生不如死啊。”

顾渊轻轻松了口气,“你早知是我了?”

“没有,之前只听说那几个弟子废了,昨晚才知道,原来你去过地牢。”池语抿唇,“欣阳指的路罢?”

顾渊不说话。

池语道:“你不必藏着,柏峰就这么几个人,你能寻到谁的帮助我大概心里也有数。只是我没想明白,彼时你与龙啸并无瓜葛,对他们弟子下手做什么?”

顾渊笑笑,“不做什么,见不得你受旁人置喙,听不得你受他人欺辱。”

池语沉默。

就在顾渊以为池语要训斥他的时候,池语突然轻轻笑了,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话,他没听清。

顾渊拧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池语摆了摆手,想起来他看不见,又道:“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

顾渊闷闷应了。

池语看着那道竖起来的结界,伸手盖了上去。

她说,“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顾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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