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天气大都是令人畅快的晴朗,顾青棠踩着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十五岁的姑娘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她慵懒的支着脑袋,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心中盘算着些什么。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那双手温暖而干燥,隐隐有股忍冬的淡淡香气。
“同学,你挡到我的光了。”
顾青棠一秒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清澈的双眸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和他直直对上。少年人青涩而淡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那么一瞬就收回。
“抱歉。“
顾青棠侧身靠后,闭目养神去了。
晨光中,男孩稚气未脱的姣好面容依稀能辨出日后的俊朗,皮肤白皙,迎着朝阳,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圣洁的宛若神明遗落世间。
一天的课上的无趣极了,顾青棠打着哈欠走出了教室,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恍惚中她看到了姜赫的身影,少年身上的白色衬衣衬得他挺拔高大,但是精瘦的体型却让他有一丝破碎的美感。
她第一次正视姜赫,虽然只是背影,但是不得不承认造物主的偏心。
茫茫人群中,少年踽踽独行,顾青棠的目光不自觉被他吸引。望着那个神似顾沉的背影,顾青棠渐渐红了眼眶,无声静默地跟在他身后,却不敢靠的太近。她知道那是一场如薄雾般缥缈的梦境,一触即碎。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跟到了学校门口。他却没有顺着人流坐上自家的豪车,而是逆着人流走进了一个小巷子。
姜家在港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商业巨鳄,不可能连一辆私家车都不配给自家的独子。
来不及细想,姜赫的身影已经消失,她理清混乱的思绪,不再多想,径直走向了桑家的司机。
桑家虽然不厚道,但是表面功夫他们也是愿意做的,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让她受了委屈。
远郊的别墅离市区有段距离,正在路上,雨就淅沥的下了起来,水滴被风吹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
顾青棠沉默着看着水珠滑下,心中盘算着港城的时局。
如今是桑,姜,时家在商业领域三足鼎立,其中,姜家是公认的老牌贵族,家底更为雄厚,同时在继承人的婚姻大事上会更为谨慎,而时家虽然近年来刚刚崛起,发展势头却十分迅猛,直逼桑家,甚至比桑家的经营状况更加良好,但他们根基不稳,如果不能进行利益绑定,极易出现问题。
现下桑家有倾颓之势,所以需要一个棋子去联姻,从这桩必须为之的婚姻中攫取更多的商业利益。
如果可以,桑家的第一考虑一定是桑瑛,但她只是养女,在对血统极为看重的豪门而言,是拿不出手的。所以他们只有也必须选择顾青棠这个具有桑家血脉的孩子。
靠十几岁的孩子联姻来攫取利益,也不怕撑死自己,顾青棠在心中冷笑,她不会让这场连未婚夫对她而言都是未知数的联姻顺利进行,至少现在不行。利益捆绑,对如今的自己是有益处,至少在桑家的日子能好过些。但是一旦联姻,利益绑定,她再想对桑家动手就会处处受限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该怎么做呢?
顾青棠微垂眼眸,无数方案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毙掉。
“小姐,到了。”
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见顾青棠半晌未动,好心提醒。
“嗯,好。多谢。”
提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窗外的雨不曾停歇,司机早早下车撑伞在车门处等待。一把黑伞撑开,直接替她挡住了风雨。
纵使是晚春,空气中的寒凉还是侵袭了顾青棠,回到卧室,她立马泡进了浴缸,水汽氤氲在眼中,让她有一股纯欲的美感,不可否认,顾青棠的容貌是实打实的惊艳大方,是摄人心魄的美,不似旁人那般温婉。眼角的泪痣更是平添了风情,一颦一笑都有着难言的美感。
“咚咚~”
门外传来闷闷的敲门声,顾青棠也没有赖在温暖的浴缸里,她收起懒倦的姿态,披上浴袍便去开门。
“老先生让我来教你舞蹈,晚宴你是主角,要跳舞的。”
果然,开门便是一副狐狸相的边鹤。他笑得得体大方,仿佛每一个表情都经过精心设计。
顾青棠却不吃这套,她倚在门框,漫不经心的抬眸说道:“舅舅,你还是省省那份拉拢我这个无辜小可怜的心吧。我除了联姻,没什么野心和用处。而且现在夜已经深了,总归是不方便。”
边鹤的表情似有一点崩坏,他不知道顾青棠挤兑人到有一套,不过很快恢复正常,镜片下的眸子微微眯起,恢复了自己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不再对顾青棠装模作样。
“今日不可,明日继续,我就不叨扰了。”
“我想也是,慢走。”
未等边鹤回应,顾青棠就径直关上了门,沐浴露的香气留在原地还未散去。
边鹤讪讪一笑,揉了揉鼻尖,明明是淡颜系的长相在此刻竟有一些妖艳。
送走了边鹤,顾青棠脱力的靠在门口。他找自己的次数太过于频繁刻意,桑华亭想必已经察觉到边鹤的蠢蠢欲动。
这肯定不是无心之举,而是有意为之。悄无声息的将自己拉入他的阵营,这桑家内部也狗咬狗的厉害。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边鹤至少是站在桑华亭的对立面的,不然他不会蠢到对一个桑华亭厌恶之人大献殷勤。
想通了这一点,顾青棠心安了不少,虽然有隐隐的忧虑,但是目前最为要紧的还是解决订婚的事。老爷子把订婚的事弄得密不透风,就连桑华亭也揣摩不准老爷子的意思。
她不知道的是,桑瑛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嫉妒和恐惧让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失去理智,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心里成形,间接解决了她的困难。
第二日,边鹤和顾青棠的约定并未在顾青棠单方面的抗拒下作罢,他还是准时准点出现在了顾青棠的门口。
无奈之下,她只好妥协。
边鹤并没有一丝敷衍,反而教的极其认真。
“你想象着你面前与你共舞的人是你的爱人,你爱他,但是想进却不敢进,缠绵悱恻,心意难言,只好用你的舞步,你的肢体告诉他我爱你。”
顾青棠的悟性高,她就算不去理解边鹤的话,一支舞蹈跳的也能像模像样了。
“你的第一支舞要和谁跳?”
带动着顾青棠舞步的边鹤突然问了一句,他的眼睛灿若星辰,垂下来扫过顾青棠的面容。
“应该要和重要的人。”
顾青棠想了想,脱口而出,这不是此刻的她该担心的事。
“重要的人…”
边鹤沉沉一笑,将这句话揉在唇齿间,细细咂摸。
“对你来说,这世间还有重要的人吗?。”
“有病。”
“我只当我的小孩已经看透了桑家的虚伪,打算投奔我这个貌美的舅舅了。”
“闭嘴。”
“没关系,从现在起,我会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亲人,是唯一可以依靠的舅舅。你可以试着站在我这一边,胜利和荣耀都属于你。”
“油嘴滑舌。”
“你这小孩真没礼貌~”
“你这大人真没规矩~”
“站在我这一边吧!桑瑞白。”边鹤停下舞步,语气认真而肃穆。
“……”
顾青棠呆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她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她当然得答应,如今就算不想卷进他们的内斗,经过边鹤的不断努力,自己也得不到桑华亭全盘信任了,反正迟早也撕破脸,早一点撕破也省去自己虚与委蛇的劲儿了。
优雅的华尔兹不停歇的响动,他们各怀鬼胎的共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