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镖车(1 / 1)狮虎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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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三角镖旗迎风招展,三车十八骑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入桥头。

十八骑都是个顶个威武肥壮的镖师,当先一个身骑棕褐色骏马、头顶扎着一圈红绑带的镖头不怒自威,铜铃大的眼睛要把小孩吃了似的,很是瘆人。

他端着一把金背大环刀,不时从马上俯身斩断前方的杂草,能够埋伏突袭的地方,他都从腰间绑着的帛袋摸来三三两两的小石子,单指捻压再暴射而出,试探那里的动静。

如此慎重稳健的个性,自然在注意到桥对岸走出一个采花姑娘时,神情一凝,并挥手示意所有镖车队伍停下。

那个一身素衣、腰系紫色围裙的采花姑娘,抬起洁白如玉的手臂,以手背轻轻擦了把冒汗的额角,另一手挎着堆满花簇的篮子,脚底踩着轻快的步伐,宛如一只灵动的鸟儿低空飞翔。

姑娘许是收获颇丰,兴致勃勃,口里高声唱着镖师们未曾听过的歌谣——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眉目如画,笑靥如花,除了姑娘嘴巴的动作有些奇怪,不愿意张大以外,其他都堪称完美。

完美的女子,如画中走出的少女。

除了镖头,几乎所有镖师都鼓起了掌,还有两个年轻小伙火性够大,直接吹了手哨,大声嚎叫,就要准备夹腿策马前奔,先将那姑娘掳上马背再说。

走镖的汉子,多半品行不端。往好了说,都是曾经的江湖豪客,往坏了说,都是归降后的绿林强盗。

所以,意识到这一点的王镖头,却是怎么也不愿相信,他手下兄弟们刻在脑门里的坏心眼,会让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丝毫不惧,并且胆子大到主动贴近己方队伍,端着花篮便要兜售采集的野花。

因此,他猛然弹射手中的碎石,将自家年轻兄弟从马上绊了下来。

“哎呦!”

年轻镖师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桥面的青苔起到缓冲的作用,倒也没有磕得头破血流。

王镖头翻身下马,高声吼了一嗓子:“姑娘,这花保熟吗?”

杨柔将垂在前额的发梢撩在耳后,闻言柔声笑道:“这花熟了,就卖不出一个好价钱了。”

她抬手掩嘴,小脸霎时通红,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似是起了雾,偷偷打量着镖头那对粗壮臂膀,恰到好处地流露少女的娇羞。

“怎的花不熟,还比熟了的贵呢?”

王镖头疑惑问道,同时暗暗咽了口唾沫。

“因为……含苞待放的花最是迷人呢。”

杨柔轻轻跺脚,低下了头,脸红得滴出血来。

这几幕画面,还真的让四个镖师血气上涌,四个镖师眼眶通红,剩下九个什么也没反应,仅仅是鼻头一刺啦,喷出了血色瀑布。

只有王镖头用力将大砍刀插进地里,两指并拢点向自己前胸的穴位,死死锁住几道血气紊乱的位置。

一阵清明之意涌现心头,王镖头立马盘膝坐地,向周遭爆喝:

“莫要中了那妖怪的迷魂计!都给我醒来!”

一切都晚了。

杨柔原地小跑,掷出了花篮,于漫天纷飞的花瓣中,她嘴角撇起一抹冷笑,声音凄厉无比:

“本宫闭关苦修两甲子,如今修炼神功大成,正式出关,正好炼了你们这帮莽汉,当一当我的阳气大补丹!”

一把寒光爆闪的小刀从袖口飞出,被她握在手中。

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切割桥面,砖石给刮出了好几道浅浅的沟壑,杨柔的步伐飘逸出尘,却又显得幽深诡异,冷笑间,堪堪把刀抵在当先一个镖师的喉咙,似乎下一瞬便将封喉见血,取了他的狗命。

王镖头顷刻把目光转向身后一个头顶斗笠的车夫,满脸写着求助。

那个平平无奇的车夫,手拉着缰绳,坐在双轮马车的软垫上,背倚榆木镖箱,姿态歪歪扭扭。

他浑身散发酒意,随意抬头瞟了瞟桥上的动静,醉眼惺忪地嘟囔道:

“放心吧,老王,她身上没释放一点杀意,且气息不稳,脚步轻浮,施展的那些剑气,有几分洛河宗逍遥剑心的影子,怎么也和魔门邪道无甚干系。”

王镖头不解,刚要追问,便骤然注意到桥对岸,又迎面走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少年。

少年气色红润,神色傲然,单手不急不缓地摇动扇子,摆出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道是谁扰乱了本少的清净,原来是两甲子前被我随手封印在汨罗山的女妖精,又跑出来了?!”

他忽地合上扇子,大声呵斥:“休要伤及无辜百姓,有什么仇怨,尽管朝我来罢!”

杨柔这时收回抵住镖师喉咙的刀,扭头哇哇大叫:“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别以为本宫之前被你三回打趴下,就怕了你不成!”

张牙舞爪,面色发狠,她原地转了十几圈,待到少年轻轻咳了一声,才挥起了手中刀,哇呜哇呜地飞扑过去。

远在桥上另一端的车夫,双目暴闪精光,厉声道:“这一股杀气,这一股落黄泉下九幽都不得解脱的恨意!那小友到底和这女子有着怎样的瓜葛?令她恨不能食其身,啃其骨!”

一旁的镖头讶然。

能令这车夫打起精神的事情,在这世上掰着指头就可数完。

只见少年喟然长叹,竟是负手而立,踏步而行,欲要用宽敞的胸膛迎接唰唰刺来的刀尖。

“小兄弟,快躲开!”

“小友,护住左胸!”

“你这女人好生歹毒!”

却是幡然醒悟过来的众人,后背浸湿冷汗,眼看那个出来救场的少年遇袭,纷纷情急大喊。

下一幕画面,直接让所有人停止了动作,满脸不可置信。

“咚!”沉闷如钟鼎的巨响炸开,杨柔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给那少年震得飞到半空!

“想不到你一百二十年来毫无长进,连我第一层‘无上无始超凡龟山甲’都破不去分毫。”

少年眼看那美如画中的女子呱呱坠地,神情蓦然慈悲,眼神悲天悯人,缓缓踏出三步,稳稳接住了花容大乱的她。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待我速速将你抓回汨罗山重新封印。’

为了白嫖搭上顺风车,绞尽脑汁想出无数理由的袁毅,终于要将这出戏演到了尾声。

他接住了配合演戏的杨柔后,偷偷打量对面石化中的众人,表演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这女妖怪,待我速速将你抓回汨罗山……啪!”

杨柔忽而一巴掌扇上去,挣扎起身推开了袁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非礼我!”

袁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一脸羞红的杨柔。

突然傻了。

我是接住了她啊。

这是……哪跟哪?

杨柔奋力跺跺脚,伸手指着袁毅的爪子,咬牙切齿道:“是不是觉得很软啊!?”

她松开手,袁毅才发觉,她的上衣已然被震碎成了两半,甚至是……包括那遮羞的束带。

所以越是被不同等级的力量攻击,反弹的力道越是猛烈么?

不由想起了李将军往他身上用力招呼的惨状,手骨都打裂了。

搔了搔头,袁毅收起思绪,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在众目睽睽之下,横着走起了路。

直到走入一方杂草纵生的土坑,他面不改色,低声呼道:“云想衣裳花想容,风吹草低见牛羊。”

碎碎念忽然模糊起来,袁毅仍是保持着高人的姿态,倏地一脚踢进土里,一套衣物包袱似是凭空生了出来,被他一脚挑飞,准确无误地落入杨柔手心。

杨柔低着头,不敢瞧几眼背后聚集过来的视线,捧着包袱捂着胸,一路小跑出桥,便只身来到桥外的草坡,滑了下去,消失在桥底不见了踪影。

袁毅再次打开折扇,在晌午雨后的日光下,一路经过十几个朝他抱拳的镖师,他也一路点头微笑示意。

“想必是我将那女妖打得唤醒了人性,使她焕发少女之纯真,母性之光辉,令她有了人类之情绪,此乃喜事,也为幸事。”

对早已下马恭候的王镖头,袁毅用谦虚的语气说道。

同时,他扫过这些马匹,和头辆镖车上面插着的三角镖旗,上面绣着一个‘王’字。

王镖头听着这白不白,古不古的语气,只觉得眼前之人愈发高深,当下抱拳:“阁下,鄙人姓王,单名一个野,还请告知阁下的尊姓大名,方才阁下出手解救我王家镖局的兄弟,我必有重谢!”

“什么重谢不重谢,我早已看破红尘,对钱财这等身外之物不太看紧。”

这句话是如此的飘飘然。

令在场诸人都情不自禁地流露敬重的神情。

袁毅打着扇子,没有自报家名,反而沉声问道:“各位打算押镖往来何处?”

那个摔了一跤的年轻镖师抢在镖头前头应道:“过了此桥,沿赵国南下官道走两百六十里路,交接西南都护的重兵,剩下便不是我们可管的了。”

“哦?”袁毅指着一个车夫后面的榆木镖箱,“这一口箱子上了四道龙骨锁,你们镖局管一道,西南都护管一道,剩下两道的钥匙,想必也在重要人物的手里。”

摸了摸眉心,袁毅神色如常。

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龙骨锁,这等来自大周皇朝的顶级机关锁,竟然被他一眼看穿。

却没想到,接下来反倒是久未开口的车夫,十分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躬身对袁毅说道:“前辈,小的斗胆请你护送一程,若我耳没背,方才听到‘汨罗山’三字,想必定是顺路。”

说罢,车夫偷偷看了看少年那柄扇子无意间流露的山水画,联想方才女子被反震时,少年身上骤闪的金光。

他只有低下头,才能掩饰掉惊骇之意。

筑基修士的法阵!

还有那防身法术,绝对可硬抗筑基修士的神通攻击!

有这等高人护送,这镖闭着眼都能过!

袁毅单手掐指一算,摇摇头道:“我也算到了你们一路必有血光之灾,因此,只怕是冥冥中的天意,要我来此迎接你们的到来。”

他转过头,瞧见又从桥上出现的杨柔小跑过来,周遭的镖师们皆避之若浼,不由觉得几分好笑。

她默默站在袁毅身后,作出嗔怒却不敢发作的样子,令镖头大呼过瘾。

到了如此这般顺水推舟的地步,袁毅对众人笑道:“罢了,你们且腾出两匹马儿来,我答应便是了。”

随意看了看杨柔的白色劲装,又看了下自己被她吐出的鲜血打湿的胸襟。

他说道:“称呼我赤游道人,或者赤游机也行,我不太看重名分。”

“至于这个被我降服的女子,她叫白展姬,好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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