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毅兀自旋转跳跃,并顺手抓取土里插着的扇子,一边大笑,一边感动自己。
浅息藏剑诀真他娘的是好东西。
我大学街舞社练习三年都转不顺溜的托马斯,如今竟能人舞合一!
在某一个瞬间,他“呔”地大喊,两脚一蹬,鲤鱼打挺,稳稳地伫立在众人面前。
令镖师们都情不自禁地齐刷刷后退三步。
王野喉结蠕动,率先抱拳开口道:“大当家!”
黄子奚也跟着上前单膝下跪,将腰牌递到袁毅面前:“鄙人代持蛟龙令多年,为的就是寻找大当家的合适人选!今朝前辈出世,天地异变,想那——
小桥流水擒女妖,
摇风折动惊四座。
漫漫黄沙金甲爆,
风起云涌霆霓落。
苍天白鹤仙人跳,
赤游化龙纵沧海!
黄子奚念完,各个镖师都重重鼓起了掌,疯了一样晃动脑袋。
“你说人话……”袁毅倏然闭嘴,作出欣赏晚辈那般宽慰满意的笑容,话锋一转问道:“这一首贴近现实的七字诗,可曾起了诗题?”
黄子奚见袁毅欣慰的笑容,不由心神一颤,提高了音量:“前辈,你来取一个!”
“那就叫‘赤游机的三两事’。”袁毅暗自捏了把汗说道。
王野插了一句:“这个好像,好像不甚贴近如此妙哉的七字诗,大当家,你先前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直叫我兄弟惊叹连连,他好不容易才顺着你的雅兴斟酌半天诗句,诗题可否也能起得如此大气磅礴?”
言下之意,他认为这题目有些敷衍了,太敷衍了!
黄子奚却直接示意王野闭嘴,抬头作哭泣状,感慨道:“三两事,三两事!诸般鬼斧神工的神迹,可堪天神下凡的救场,仅仅只是大当家口中的三两事,他是怎样的不念红尘,怎样的不图名利,才能把拯救苍生当作了朴素的三两事?!”
喂喂打住!你思维是不是跃迁了!
袁毅汗颜,连连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我收下这牌子便是了。”
他急忙领过这方雕刻蛟龙戏珠状的铁制令牌,其背面还刻着铁画银钩的‘王’字,气势无比恢弘。
“见牌如见人,以后赵国三十六分舵的兄弟都唯大当家是从!”黄子奚激动道。
袁毅把令牌藏进胸襟,并扶起了老黄,交待这些个把礼仪硬要搞得杂乱无章的莽汉,收拾收拾赶紧启程上路吧!
这里太不安全了,再婆婆妈妈搞些有的没的,没准一会儿来的就不是七十余人,而是举国上下数万精兵了。
整装待发,纷纷上马,袁毅硬是在催促下,带头骑马踏入了驶往南下汨罗的官道。
便在三盏茶的功夫过后。
袁毅终于鼓起了勇气。
捂着胸膛,神情尴尬,向一旁并驾齐驱的王野悄声道:
“老王。”
“大当家,我在。”
“有没有一身新的行头可以一换,咳咳,我随身备着的衣物被那女妖吃了进肚,她好歹毒的心,斗不过我,就撕碎我的衣物。”
王野闻言,看了看大当家胸前破衣内,不时流露两颗粉红豆子,好生晃眼。
“……大当家,如果你不嫌弃鄙人的衣物,我可以给你从那车厢取来鄙人的行囊,倒是有几套浆洗发白的布衣。”
王野伸手向后指着第三辆镖车,也是唯一拥有车厢的密封马车,那里多是干粮,水袋等各类辎重。
也是女妖白展姬呆着的地方。
“我自己取来罢。”袁毅眨眨眼,不顾王野的反对,勒起缰绳轻摆马头,踢踢踏踏地来到车厢的一侧。
张三一直守在车厢外驾着马,看到大当家的时候,又展开了“懂得都懂”的猥琐笑容。
大当家颔首,下马后将绳子拉给张三:“我进去换身衣物,你帮我拉着马,不要让队伍停了。”
“当家的,我叫小三呀!”
“嗯,小三是吧,贫道记住你了。”
忍住莫名其妙的恶寒,袁毅对小三的好感降至了冰点。
他接过小三扔来的钥匙,揭开帘子敲了敲实木门框。
里面没有传来动静。
“白展姬,莫要装死,贫道这就开锁,施展神通压制你!”
咔嚓!
拧转钥匙,门内机关吱呀吱呀地响,从中间一分为二。
此时的阳光十分猛烈,金黄的沙地升腾滚滚浓烟,沿路的仙人掌仅有被晒得扭曲起来的影子。
马车没有停下的意思,镖师被白尸和宋国人耽搁了许久,当下赶路要紧,交接是有时限的。
袁毅一进到车厢,没有日光的暴晒,没有时时刻刻被注视的目光,终于垮了表情。
“好累,这演来演去的,我不拿奥斯卡大满贯说不过去。”
说着,他一眼看到蜷缩在车厢角落的身影。
杨柔已经流干了眼泪,从缩着的膝盖内抬起头,神情无比空洞。
“怎么?恨上了我?”袁毅嘿笑,这副楚楚可怜的美人模样没有触动他哪怕半分。
他坐在车厢歇了一会儿,感受气力又恢复了几分,从中间一口大镖箱里里外外摸索,找到了一袋草绳捆绑的布衣堆。
“我换衣服,你能不能闭上眼,别看?”
袁毅问道,但发觉杨柔仍是空洞无神,思绪飘向了远方。
摇摇头,他也不管不顾,扯开了草绳,便翻到一套朱红色的布衣长裤。
存粹是觉得这颜色比较喜庆,尽管大了几号,但穿起来也权当是一身宽袖长袍的打扮。
杨柔终于回归了神,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袁毅脱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破破烂烂的亵裤,光溜溜地好似一条剥了鳞片的活鱼。
“没干什么。”袁毅光着膀子坐在杨柔一旁,打开脚下的紫金包袱,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倒腾在地。
嗅嗅紫金包袱上面的材质,一阵清香荡漾,不由惊叹道:“早就发现这包袱的布料也是个宝贝,竟然还有除尘的功效,怪不得你的衣裳总是干干净净的。”
“这条紫金布给我当个浴巾擦擦身子,不介意吧?”
杨柔情急,马上爬了起来,也不顾男女之嫌,伸展前臂就要抢回那条紫金布。
“还给我!”
“就不!”
“这是,这是我的未婚夫送我的,不要不知好歹!”
没来由地一股怒气充斥心间,袁毅冷冷道:“你还不知自己的处境?人上人当惯了,真当谁都受用你那一套威胁论?”
杨柔的桃花眼起了一片水雾,语气瞬间卑微,嗫嚅道:“不是的,我知道我自己不当一条人命来被你看待。”
“那就对了嘛。”袁毅冷笑,拿起紫金布开始搓动自己的四肢,起码要把汗渍擦干净。
杨柔怔怔地瞧着那块紫金布被玷污得不成样子,斗大的泪花滑过下巴,滴落袁毅的胸膛。
“这块紫金布,是他亲手捻来彩云之巅的晚霞,再闯进洛河的千年寒水洞,抢来那吞金兽的皮毛,一点一点相互交织而成。”
杨柔掩面抽泣,垂落的乌黑秀发滑过袁毅的胸腹,令他心痒难耐。
“虽然你不说人话,”袁毅咂咂嘴笑道,“但我懂了,想必它便是未婚夫与你的定情信物,怪不得反应那么大。”
他仍然带了点人情味儿,还是打算将紫金布还给她。
不过,就在车厢的轮子随着一个颠簸起伏时,异变突生!
一圈散发妖艳紫芒的圆形法阵,陡然从车厢的底下贯穿而来。
一张黄狐狸脸钻出了车厢的中央,满脸怨毒地看向二人。
“终于逮到机会把你俩传送进阵了!”
黄狐狸脸桀桀怪笑,爪子胡乱摆动,猛然平展双臂,撑开了法阵的外围。
“杀!杀!杀!”
一面镜子从二人脚底扩大,袁毅张开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的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血海,无数的宋国士兵挥动朴刀,盯着一块偌大的空地。
空地上,正有两方人马对峙。
左边一拨人,当先站着的,是一个满身黑金盔甲的高大人影,布满黑毛的手掌,正握着一柄二层楼高的方天画戟。
而右边一拨人,当先一人,身着一袭素面白袍,面如冠玉,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闪烁寒芒,一头不羁的黑色乱发随风舞动。
他双手空空,却有四十九柄青锋宝剑在他头顶盘旋!
那圈紫色法阵刚一从两拨人头顶出现,他们通通都抬起了头,看向那车厢内的光景。
“小柔!”素面白袍的年轻人神情大崩,嘴角甚至溢出了血。
他就这么怔怔看着杨柔躬身趴在一个……
一个赤膊的陌生男人身上!
“我的儿!我的好大儿!”
却是对面的李克颜,满脸悲愤,他一眼就看见那该死的赤膊混账,脖子正挂着一串绿琥珀项链!
“找死!我要杀了你!”
一前一后,年轻人与李克颜暴射而出,欲要冲进那个法阵,把袁毅碎尸万段!
袁毅感受自己和杨柔慢慢下沉,瞬间慌了。
这尼玛!
‘速速催发灵力,将那方扶尺砸下狐狸头顶!’
眉心刺痛,他果断压下杨柔的脑袋,慌张地摸来那柄厚重的扶尺。
却不知,这一个压下杨柔脑袋的动作,直接让镜子下方的年轻人误会了,连连大吐炙热的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袁毅也不管挣扎的杨柔,催动微薄灵力,把手中的惊堂木重重砸向不明所以的狐狸头顶。
“噗呲!”
数不清的圣贤之音上达天听,浩然正气从扶尺崩发,瞬间撑爆沙狐的脑袋。
镜子恍惚间,消失于无形。
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像什么也未发生过。
只有镜子内恐怖的威压与爆喝,依然回荡在二人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