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三年已过。
范府内。
庭院中,俊秀挺拔的少年郎很是高兴地看向这院落里的垂柳。
春日里泥土的气息让他的心情很是美好。
身后突地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蝌儿。”
“学生见过老师。”
范睢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三年前收的关门弟子越发满意,家有豪富却并不纨绔,每日里除了读书练字之外,便是在家中熬打身骨,年纪轻轻便知道戒色,且为人低调,心有沟壑。
最主要的是这个学生做事情滴水不漏,总是谋定而后动,若是培养得当,将来定可为宰辅之才。
他这一辈子门生弟子无数,可真正让他看得上眼的不过两人罢了,他又想起了另外一名学生,眼中不由得闪过悲哀,不过只是一逝而过,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清明。
范睢笑道:“你孝期已过,今次科考便能入场了,可准备好了吗?”
薛蝌微微地点了点头。
大周科举分四级:院试,即为童生试;乡试,考中者即为举人;之后才是会试和殿试。
童子试,考得大多都是一些填空题,就是一些简单的记忆问题,题目全是来自四书五经,只要能将四书五经全部背诵,那么童子试便能轻松度过。
过了童子试,便可称为秀才。
至于之后的乡试,这一层次便会考察一下考生的策论与文章,这些策论的题目同样出自四书五经,过了策论他便可被称之为举人了。
这也是大部分读书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当然也是这个时代的少部分上层人士了,做了举人之后的福利,是无法想象的。
这也就是为何范进中举之后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
至于之后的会试以及殿试,那就是另外的高度了,他说追求的东华门唱名便是考中会试,至于殿试他则没有什么追求了,殿试是锦上添花,会试才是他踏入官场的真正敲门砖。
一年前,他将这一想法告诉范睢的时候,范睢大怒随后斥责其没有志气的东西,薛蝌含笑以对。
范睢听到薛蝌的回答,更加满意,他深知这位弟子的心性,知他从不夸口,他说准备好了便是真正准备好了。
事实上,这三年,范睢除了指导薛蝌的书法以外,大多时候都只是为他解释四书五经之中生涩晦涩的内容,至于八股,范睢只是为他讲解了一些格式内容,其余的一概不问。
更多的仅仅只是培养他的心性。
薛蝌的问题在于理性,他把任何事情任何事物都看得太清楚太明白太深刻,甚至于有些刻薄,他的世界里阴暗多过光明。
这让范睢很是忧心,他虽然薛蝌将来能够宰执天下,可若是薛蝌的内心太过于阴暗,那对于天下百姓,上庭君王绝非幸事,所以他希望薛蝌是心向光明的,至于其他的,那只是手段,不重要。
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仅仅只是在侧面影响他,他深谙人心,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更多的是逆反。
他早就已经过了刚烈的年龄,时间早就打磨了他所有的棱角,起码看上去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儒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这三年是薛蝌在这个世上过得最轻松的三年,虽然每天都很忙碌,可是他的内心却十分的自在。
没有矛盾与冲突,即便有时候他会被范睢训斥一二,他也很开心,这是来自长辈的深切关怀。
家中妹妹与母亲也从未做过让他感到难过与伤心之事。
当然,他知道他的未来绝对不会如这三年一般如此平安顺遂,去到京城之后,他若是无欲无求倒也罢了,可在见识到了那真正让他心动的容颜之后,他又哪里能够甘心平庸一世。
若是他要争,那这世上的事情就不会那般光鲜亮丽了,明刀暗箭都是应有之意,至于其他的便连他也无法预料。
虽然这是红楼的世界,可遍观红楼,书里也仅仅只是描绘了贾家那一方小世界,终究还是太过小家狭隘了一些,他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完整的古代社会,并非是在贾家那一方天地之内。
所以这些年他也为了未来做了很多布置。
在朝堂之上他还没办法伸出手脚,可是在这草莽山水之间却是有了计较,无论是绿林之间的力量还是底层百姓之间的手段,他都广为涉猎。
而这些都是薛福那个其貌不扬的老管家薛福在负责。
薛家的商路越发宽广,这些年靠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整个薛家的商行已经发展到了天下各地,这是他手中最重要的力量。
他离开范府,坐着马车来到一处小巷内,巷子里住着一些金陵城的百姓,这里的环境很乱,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薛蝌的出现引得这条街上的闲汉们觊觎,可那些闲汉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了,因为那贵公子身后还站着两人,那两人膀大腰圆,身高体壮,这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存在。
薛蝌走到巷中的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里头居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谁?”
“是我。”
女子听到声音之后,没做过多犹豫,便将屋门打开。
女子看了看周围,嗔怪地看了薛蝌一眼,啐骂他一句。
“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大白天的跑来我家,这地小,邻里邻外本就没什么瞒得住的地方,这会那帮人估摸着已经开始嚼舌根子了。”
薛蝌对两个护卫挥了挥手,护卫们便守在了门外。
薛蝌径直先走了进去,全然不在乎女子羞恼的目光。
他看向屋内,笑问道:“你爹妈呢?”
女子不在羞恼,声音也逐渐变得平静。
“出门做事了。”
薛蝌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
“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你说我是不是该学那些个纨绔子弟,强抢民女,我那表哥就是此道的高手。”
“你敢吗?”
“有何不敢?”
女子自始自终都是那般的平静,似有些古井不波,却又好似对这世间的事情毫不在意。
薛蝌到底没有那般刻薄。
“听说你生病了,我便来看看你。”
女子听闻此言,神色终于有些变化,她露出一丝浅笑。
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不是那些官家小姐,身子没那么金贵,不过是些头疼脑热,睡会就好了。”
薛蝌微笑看着女子,手伸上前放在女子额前,女子下意识闪躲,可看见薛蝌那明媚的笑容却又没有动作。
“确实不烫,好了,我也该走了,邢蚰烟,你好好养着,我过几天要去参加科考了,等我考完,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