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摇头婉拒,“我跟斯琴挺有缘分的,就当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给她买的新年礼物了。”
骆滨还是执意给钱,乔羽一直推辞。
骆川见乔羽也是一片真心,忙拽了下使劲朝乔羽手中塞钱的弟弟,“老三,算了,别驳了乔总的好意,你要是过意不去,等乔总有空了,宰只羊请乔总吃烤羊肉。”
骆滨见大哥都这样说了,也只好作罢。
几人又客套寒暄几句。
乔羽见时间不早起身告辞。
骆家四兄弟热情地挽留她吃了午饭再走。
乔羽遗憾地解释,“不了,明早我要参加自治区政府举办的工商界拜年会,晚上还要拜访几位领导,算了,下次吧。”
骆家兄弟出门送乔羽上了车。
四人返回门厅,李羽从楼上慢悠悠下来,捋着凌乱的短发询问:“老大啊,你们哥几个在送谁?”
骆川回答:“乔氏企业的乔总。”
骆滨拆开纸箱子,对着厨房喊:“斯琴,你快来看,乔总给你从上海买来的书籍和碟子。”
斯琴双手朝围裙上擦拭着走出来,蹲下身一看七八本书籍和十几个磁盘,着急地埋怨着,“刚才,你咋不喊我出来,我还没感谢人家乔总呢,再说了,这么多东西,肯定花不少钱。”
斯琴急得抓着骆滨的手左右摇晃着,噘着嘴抱怨,“都赖你,刚,也不喊我。”
骆滨忙摩挲着她的头顶安抚道:“别急撒,我会想办法感谢乔总的,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斯琴这才松口气,恋恋不舍地翻阅着书记,啧舌不已,“太好了,这就是我盼着的书,这下不用愁了。”
李茗海在厨房里面喊道 :“开饭了。”
这是骆家人春节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今天的午餐不缺一人。
骆峰夫妇俩嘴巴一直都未合拢。
一家人围在暖烘烘的屋里,品尝着可口的菜肴。
兄弟几个觥筹交错,互相灌着酒,好不乐哉。
廖云和几个妯娌叽叽喳喳地谴责着内地某些城市的瘦肉精事件给孩子带来的危害。
几个孙子辈跟他们的榜样骆朴评论着春节晚会的不足之处,又诉说着学习上的烦恼。
骆峰和李羽逗弄着探着上身使劲对着哥哥姐姐们咿咿呀呀的点点,满足地望着儿孙们,一脸的幸福和安宁……
夜晚,骆家兄妹都没回家,把三层楼挤得满满的。
骆滨夫妇主动提出来在门厅凑合一晚上。
他俩的卧室腾出来给了骆川夫妇。
夜深人静,李羽来到一楼帮着斯琴一起铺着床褥。
她用手捋平床单,抬头朝西边看了下说:“你林叔的楼房盖好后就搬走,咱家再来几个人都能住下,今年先委屈你俩将就一晚上吧。”
斯琴轻声道:“妈,天色不玩了,你赶紧上楼休息吧。”
李羽宠溺地望着含着下唇呼呼大睡的点点,自言自语道:“瞧,点点睡得多香啊?爸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这话一点不假。”…
骆滨脱着毛衣笑道:“那是,我跟斯琴住在牛圈,点点也不嫌弃。”
李羽嗔怒道:“就你会说话,住牛圈,亏你想出来,大过年的,能说点好听的不?”
骆滨孩子般对着妈妈吐下舌头,忙说:“这不话赶话地打比方嘛。”
李羽见茶几上堆着一些书,忙去整理,看着崭新的七八本书都是关于理发 美发的内容。
她随口说了句,“哟,这么多新书。”
斯琴开心地炫耀着,“妈,就上次来咱家的乔姐姐,她给我从上海捎带过来的,人家还不要钱,我还跟骆滨说呢,要感谢人家的。”
李羽摸着书本的手停留在茶几上,双眼盯着树上的名字发愣,低喃道:“乔总,上海?”
骆滨见妈妈又深思恍惚起来,没多想,“妈,你最近真的累坏了,快上楼休息吧。”
李羽脸色不好看,缓缓站起身,慢慢朝二楼走去。
这一夜,李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思绪又回到少女时期,当年那个愁苦的年代……
大年初五,西域市又下了场大雪。
按照学校规定,住在西域市的学生等雪一停就要带着铁锹去打扫学校前面道路的积雪。
打扫完积雪已是中午时分。
阿依努尔取了车站在路旁静静等候着骆朴。
骆朴把俩人的铁锹放在教室里。
她看见骆朴走过来,歪着脑袋笑着说:“怎么样,请我吃午饭?”
骆朴正犹豫间,阿依努尔俏皮的神色,“别怕,你请客,我掏钱。”
骆朴脸一红,白了女孩一眼,“请顿午饭的钱我还是有的,说吧,想吃啥?”
阿依努尔把车把子朝他手中一推,“你驮我。”
骆朴接过她的自行车,扫一眼她的长发。
阿依努尔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显得身形欣长,黑发永远干净清爽,俊逸的脸在阳光下有种卓然独立的魅力,忽然说:“记得初三领奖时,你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也是这么与众不同。”
“哦?!”骆朴眸光闪动,轻声问: “哪里不同?”
阿依努尔想了想,“看到你心里就很高兴,跟别人不同。”
这话弄得骆朴的脸唰的红了。
他不知道阿依努尔这样说是因为维吾尔族女孩率真耿直的原因,还是有另外的原因。
骆朴的心中一悸,当初见她第一眼,也察觉出她跟其他女孩不同。
他的心痒难忍,伸手拽下女孩的手,用嘴朝车座努努,“上车。”
阿依努尔很开心,坐上后座,很自然地伸手揽着他的腰。
骆朴低头看着女孩白皙的手背,心想,两只手环住他的腰不更安全?!
新年期间,街道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经过的不少商店里放着流行歌曲。
阿依努尔听着耳熟能详的就跟着哼上两句。
直到骆朴说:“跑调了。”…
阿依努尔一愣,轻打下他的背,“有本事,你唱啊。”
骆朴慢悠悠地唱:“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风中纷飞,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无端拨弄离人的眼泪,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伤感一夜一夜,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有花儿伴着蝴蝶,孤雁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可能是青春期变嗓子的缘故,骆朴低低的嗓音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暗哑。阿依努尔觉得这是最动听的声音。
她不由闭上眼睛,右脸颊轻轻靠在骆朴的脊背上,静静地听着,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俩人来到新华书店旁的清真餐厅点了些烤羊肉,两杯酸奶。
这是他俩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但彼此之间却弥漫着一 股难以言语的默契和亲密,让人艳羡。
骆朴一回到自己的卧室,就见骆森用小媳妇般哀怨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顿时,他才恍然想起跟骆森约好的扫完雪,兄弟俩一起乘坐线路车到西域县吃凉皮。
“哥,你放我鸽子。”骆森扯着公鸭嗓子委屈地质问。
骆朴愧疚不已,“走,哥现在就跟你去。”
骆森嘴巴撅得老高,一脸的怅然和失落。
骆朴让步道:“要不,今晚住你家,这下行了吧?”
骆森心里偷乐,可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傲娇地撇撇嘴。
故意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好吧。”
元宵节过后,骆滨带着工人们在清扫着牛棚里的牛粪。
副乡长杨明带着几个身穿执法制服的人走到棚圈外。
杨明喊着:“骆老板,你出来下,县联合执法组过来了解下情况。”
骆滨走出来,看见五六个人中除了杨明是熟人外,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贾兵的二姐贾莲。
“欢迎领导们检查指导工作。”骆滨熟练地说着场面上的话。
杨明介绍道:“骆老板,县上成立一个清理整顿瘦肉精的工作组,这是贾副组长,县动监所所长。这是县工商局的小钟,这是县公安局的小郑,这是畜牧局的那吾尔丁,这是动监所的加帕尔。”
骆滨跟检查组一行一一握手。
在加帕尔的要求下,骆滨带着检查组来到堆积饲料的敞篷下。
执法检查组人员都伸手抓了把饲料放在鼻尖处闻着。
加帕尔揉捏着手里的饲料,询问:“你这饲料,都有啥?”
“玉米、豆粕、苜蓿草 、油炸、麸皮,对了,还有咸盐。”骆滨介绍着饲料的组成部分。
加帕尔随口问:“再没加其他的?”
“其他的?加啥?”骆滨纳闷地反问着。
没等加帕尔说话,一直板着脸不说话的贾兵二姐贾莲插话了。
“我说加帕尔,你也都是老动检了,应该有经验了,人家朝饲料里加些啥东西,能给你说实话啊?!你忘了,上次在养鸡场发现不少避孕药,那养鸡的硬说是他给养鸡工人买的,装疯卖傻的水平,这些养殖户是最会装的,比演员的水平还高。人家添加瘦肉精,还能给你说说实话呀?!”贾莲话是对着同事说的,脸却朝着骆滨的方向。…
她话里似乎带着打趣的意味,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一双眸子精光湛湛地盯着骆滨,似乎有种看透人心的力量。
骆滨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贾家对李茗溪嫁给骆波后让小森随骆波的姓早就暗藏九分恼怒。
他敛了笑,一脸正色地对着贾莲说:“贾组长,我这堆饲料有没添加瘦肉精,你们可以拿回去化验。”
跟随贾莲前来的同事听得出贾莲话里隐隐不满,一时间也都没搭腔。
骆滨振振有词地说:“我骆滨绝不会为了挣钱,干那些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贾莲不屑地“切”了一声。
工商局的干部小钟抓着一把混合饲料说:“你这饲料有些潮啊!”
骆滨实话实说道:“嗯,这都是我烘干厂的玉米,上次出现仓爆事件,那天正好下着大雪,玉米雪淋了,我就把那些饲料拉到这里育肥牲畜。
路滨指着敞篷下摊开的饲料,“我怕饲料捂了发霉,饲料都摊开着晾晒呢。没事,饲料没发霉,潮乎乎的,马牛羊喜欢吃,都不用抽水 喂养了,马牛羊吃着潮乎乎的饲料,再吃点雪地的雪,刚刚好。”
贾莲对着加帕尔安排道:“取些样品回去。”
公安局的小郑望着一脸坦荡的骆滨,“骆老板,带我们看看你放饲料的地方。”
骆滨带着几人来到粉碎机旁,指着旁边几袋编织袋,“喂养马牛羊的饲料全部都在这里呢,豆粕、油渣、牲畜吃的咸盐、麸皮,那边堆着的都是苜蓿草,玉米还在烘干厂的大仓库摊晒呢,这里没那么大的敞篷,露天晾晒不方便,下雪又淋湿了。”
小郑蹲在袋子前,一一查看着,仰头问:“就这些?”
骆滨点头,“就这些,混合饲料的原料就这些,下雪前马牛羊都在玉米秸秆地吃些草料,晚上再添加些饲料。”
工商局的小钟询问:“这些苜蓿都是从哪里买的?”
骆滨指着自己的万亩地介绍:“麦草、苜蓿和玉米秸秆都是我这块地里的,要是从外面购买草料,养殖牛羊根本没钱挣,我也就是把种植业上的草转化为养殖业的饲料,这才撑到现在。”
贾莲抢白道:“我们不是来听你倒苦水的,你是不是跟西域市肉食加工厂合作?肉食品加工厂的牛都是你提供的?”
骆滨很尴尬,很快恢复自然地说:“我的牛是卖给肉食加工厂了,可加工厂不止我一个供货,听说,有七八家呢。”
贾莲一脸的不耐烦,含沙射影地说:“先别急着推卸责任,地区联合检查组前天从肉食品加工厂抽检,有一只羊有瘦肉精,让我们检查呢。”
骆滨一听忙摇头,“春节前,我们也就给肉食品加工厂提供了百十只羊,他们给的羊肉价格低,后来没再卖给他们,我都卖给二道贩子了。大年初五开始,光给加工厂提供的牛,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搞没搞错不用你来说,加帕尔,给他做个笔录。”贾莲的脸挂不住了,黑着脸安排着。
骆滨见情况不妙,忙跑到自己休息的房屋拿出出货单子。
他拿着一叠出货单子递给贾莲看,“你们看,这是2006年元旦以来,我的出货单,上面有加工厂收购员的签字,我就是靠这个单子跟加工厂一月一结账的。”
贾莲故意不去接递过来的单子。
工商局小钟接过来细细翻阅一遍,递给公安局的小郑,“货单上,春节过后,加工厂没在这里进羊肉,我看,没必要做笔录了吧?!”
贾莲不高兴地朝小钟翻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我们畜牧局动监所是这次执法检查的牵头单位。”
小钟见贾莲打着官腔,后退两步说:“行、行、行,你们牵头单位做主。”
杨明见场面有些僵持,忙打圆场道:“都是为了工作嘛?来,小钟,抽根烟。”
贾莲翻个白眼,“既然为了工作,骆老板应该配合下吧!”
骆滨不得不配合加帕尔做了谈话笔录。
贾莲双手背在身后,不时瞅瞅这间屋,看看那间房。
小钟跟杨明靠在墙根处,百无聊赖地等候着。
杨明纳闷:“刚才去了几家养殖户,咋没做笔录?”
小钟摇头,恼火道:“谁知道?!去的几家养殖户,人家的饲料哪有这里搞得正规?我看,这个贾莲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真是没事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