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滨细细看着加帕尔那歪歪斜斜的字,对里面的内容没啥异议,随手在最下面签了字。
公安局的小郑出于职业病的习惯,忙伸手指着笔录下面的大片空白处,善意地提醒着,“你在这里签字,空白处留的太多了。”
贾莲冷眼扫了眼显得“多管闲事”的小郑,不屑地嗤笑道:“多此一举。”
已经签完字的骆滨,又在笔录最后一行字的下面签了自己的大名。
小钟看着敞篷下摊晒的玉米,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贾莲,对着骆滨提议,“你说你的玉米在烘干厂,要不,你带我们去厂子看下。”
骆滨忙说:“好啊,我现在就带你们看看,我饲养牲畜都是实打实的饲料喂养,这样吃着放心,你们查瘦肉精,我觉得咱xj人不大可能干这事,那不是砸自己买卖嘛?!”
“没必要去。”贾莲出言阻止,她板着脸严肃的样子,目光投向骆滨身上偶有锋芒。
此刻的气氛很是诡谲,骆滨分明感到下面蛰伏的暗流汹涌。
送走执法组一行,骆滨心里憋屈地难受,对着地面吐口唾沫。
他怏怏不乐回到家里,没提这事。
想着执法检查组也就是例行检查而已。
可是一周后,骆滨和骆峰父子俩被请到县公安局。
西域县公安局某间办公室里,坐着两名年轻的警察。
他俩询问骆峰父子给牛羊饲料添加“瘦肉精”的过程。
骆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问:“啥叫瘦肉精?光看到电视里提起瘦肉精,瘦肉精是不是女人吃的避孕药?”
年轻的警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年纪稍大的警察扫他一眼。
年轻警察用虚拳挡住嘴巴,故意咳嗽两声,正襟危坐。
骆滨心中了然,脸色不悦道:“我们没加瘦肉精,上次检查组去我那里检查了,啥也没有呀?现在咋会赖我加瘦肉精了呢?上次检查组是从拿了些饲料化验,可你们也得让我看看化验结果呀?!”
两名年轻的警察一听,对视一眼,对着骆滨说:“化验单我们也没看见,只是配合检查组了解下情况,你的笔录上可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加瘦肉精了。”
“怎么可能?!”骆滨惊愕,“当时做笔录,好几个单位的人都在跟前呢,我第一次签名把名字签在最下边,还是你们公安局的警察提醒我把字签在笔录下一行。”
坐在右手的警察翻起笔录看了一眼,的确,笔录写的满满的,靠下方的一行里用碳素笔重重画了两个字,他仔细看了下,隐隐约约能看到“骆滨”的字样。
警察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询问着:“贾莲副组长,你认识?”
骆滨说:“她是我表妹前夫贾兵的姐姐,贾兵是你们以前的贾局长的儿子,早去世了,我俩家有些过节,我是不是被人惦记上了?”…
警察整理好桌子上的资料,说:“上次参加执法检查的郑警察去办其他案子了,你们先坐会儿,我去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办公室只剩骆峰父子俩。
骆峰望着紧闭的屋门,充满疑虑的问:“老三,刚才说的笔录,啥意思?”
骆滨把一周前贾莲带队去检查饲料的事一五一十学给了爸爸。
骆峰眉头拧成个疙瘩,断言道:“不用说,老贾的丫头子在记恨咱家,在这里使坏呢。”
晚饭有人送过来,是拉条子。
骆峰父子俩吃完晚饭,询问过来收盘子的值班干警。
干警答复,“等消息。”
这一等,父子俩在办公室里窝了一夜。
不知是被遗忘了,还是什么原因。
再没人进来。
虽已过了立春节气,可xj仍是冰雪皑皑、寒冷逼人。
可能是夜晚,公安局没人上班的缘故,公安局的锅炉房添加的煤炭少。
暖气片没有了白日摸着烫手的感觉,屋里的温度很低,大概十度左右。
骆峰用手拢紧棉大衣,坐在长条椅上望着窗外黑魆魆的夜色,长叹一口气嘟囔着,“哎,这叫什么事啊?我他妈六十多岁,头次来公安局,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骆滨想着一辈子老实巴交、中规中矩的老父亲受自己的牵连窝在这办公室,心里愧疚不已。
他蹲在骆峰腿前,仰着脸自责道:“爸,都怨我,那天,我没提粉碎粉料的事,他们怎么会让您一起来撒?!”
骆峰摆摆手,“好了,别抱怨了,就当咱爷俩在这里免费住一宿。”
看着胸襟宽阔的爸爸,骆滨低下头,鼻头酸酸的。
幸亏这间办公室是个带厕所的套间,里面还有张单人床。
单人床上的被褥都很齐全。
骆峰躺在单人床上休息。
骆滨坐在椅子上窝着打盹儿。
骆峰猜测的没错,贾莲为了泄私愤,在骆滨的那张笔录上做起了文章。
她安排加帕尔把骆滨的签字划掉,又添加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语,给人造成骆滨可能在饲料里添加“瘦肉精”的嫌疑。
联合检查组为了加大震慑力,把办公室设在公安局。
两名例行公事的警察听了骆滨的话,忙停止询问,去跟小郑了解当日做笔录的情况。
小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值班警察,当他听说,骆滨上面的签字被划掉,当即在电话里说,下面的笔录内容是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添加上去的,不能采用那个笔录。
于是,值班警察立刻把这一实情汇报给局领导。
为了确保不出差错,公安局领导留骆峰父子俩住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父子俩又在办公室呆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骆滨的饲料并无“瘦肉精”的成分后,那天前去执法检查的干警小郑一脸歉意地走进来,握着骆峰父子俩的手,一个劲儿道歉。
小郑说是场误会,除了差错,现在都搞清楚了。
骆滨追问:“那个笔录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小郑如实说道:“笔录已经被领导拿走了,那天的笔录不知是谁又在空白处加了几句话,所以才,算了,骆老板,走,我请你们吃个早饭。”
“谁加上去的,你们咋不把随便加进去的人关在公安局待一晚上?”骆滨气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讨个说法。”
骆滨还打算不依不饶。
他知道是贾莲从中作梗,肯定在笔录上使坏做了手脚。
骆峰一把拦住儿子,对着有些尴尬的小郑歉意的笑笑。
他把骆滨拉到一旁低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就当是小森改姓骆后,贾家人对咱家的惩罚吧。”
骆滨也没再纠缠,跟小郑握手告别。
父子俩在回去的路上,骆滨询问不气不恼的骆峰,“爸,咱俩被冤枉地白开白白的意思在公安局呆了一夜,你为啥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