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滕英,她能对连玉视若无睹,却不能拒绝老板娘安排的工作,否则,连个花瓶也不当,就真的要被赶出客栈,露宿街头了,想想都凄惨。
“哈哈哈,滕英姑娘,四年不见,不知武功可有见长啊,泰山派洪如钟,特来请教!”话音未落,便见一巨形大汉从众人头顶飞过,一众客人登时头皮发麻。洪如钟满身横肉,身高九尺。这样的人使轻功,还真让人捏一把汗。这要是砸下来,重量要砸死一头猪。
洪如钟径直飞向高台,拿起他那两手的大锤便向滕英砸去。这把锤来头不小,乃是其父,前泰山派掌门洪万钧的成名兵器,取名做雷霆万钧。
说时迟那时快。
连玉一把抄起剑,如风一般便冲上前去。萧迢眼看着,还没来得及拉,人已至台前。只得放下手,讪讪道:“好轻功。”
那把君子剑与洪如钟的雷霆万钧相撞,登时溅出点点火花。
“他娘的,哪里来的娃娃,敢当爷的路!”洪如钟叫嚣。
“洪前辈为何暴起攻人?”连玉问。
“他奶奶的,你是聋吗?老子是来比武的!”洪如钟声大如钟,唾沫乱喷。
“滕英姑娘未曾答应,前辈为何便上前攻击?”连玉正气凛然,不退不让,质问道。
“臭小子,若不是看你轻功了得,我才懒得跟你废话。”洪如钟发力要冲破阻拦,连玉不依不饶,当下聚内力于剑身。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
“多管闲事。”
两人闻声抬头,只见滕英已是坐在二楼的栏杆上,撑开了红伞。
见两人齐齐望向自己,滕英轻笑,声音冷冷清清:“连公子,我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大块头,四年前你便已是我手下败将,今次再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洪如钟道:“上次你赢我,不过是使了小伎俩。这次,我让你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我这雷霆万钧!”洪如钟双腿发力,登时一跃几米,直击滕英脸旁。
连玉一旁握紧了君子剑就要再冲,萧迢逮住机会急忙把他拉到一旁。
“你就别凑热闹了!滕英应付得来。”萧迢示意他放心。
“洪如钟早有威名,怕是不好对付。”连玉忧心忡忡,泰山派乃是江湖一大帮派,洪如钟身为泰山派掌门,自然久负盛名。
“无妨无妨,像我们这些江湖中的小虾小米,你知道最擅长什么吗?”萧迢问道。
连玉摇头。
“最擅长逃命。”萧迢笑。
连玉仍是不放心:“他那把铁锤重若千斤,一锤便足以致命,马虎不得。”
“她不行你便上,你君子剑的名声还是白得的?”
“我是能救人,却难保滕英不受伤。”连玉无把握。
“你这孩子,就是太悲观!滕英都答应比武了,还能怎么办,咱只能看着呗。你放心,小孟轻功极好,来去无影、日行三千,若是眼看不行,小孟拎起滕英就能跑到天南海北,我们这做姐姐、做哥哥的,也不会看着她被打死的。”萧迢道,面上却无半点担心,反而有些小雀跃。萧迢心想:这滕英整日臭屁的样子,就是需要来自社会亲切的毒打。
连玉忧心地看着孟式微,孟式微回他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大白牙让连玉觉得有些晃眼。
连玉心底暗暗想:滕英姑娘被打,怎感觉这两人是喜闻乐见呢。
无论怎么想,都像是把滕英往坑里推。
只听得孟式微道:“每年都有人来找滕英比武,无一不是铩羽而归,你且放心吧。”
连玉已经来不及再回应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比武中的两人。
洪如钟的锤子挥得虎虎生威,下手猛厉,不像是切磋,倒像是生死决斗,显然丝毫未留情面。
滕英身轻如燕,很少正面攻击,一面以伞为盾,一面便穿廊而过,只让洪如钟的锤无从下手。
连玉这才相信萧迢所言非虚,滕英确实轻功卓绝。只是她一直躲避,未免有些处于下风,若不是她姿态优雅,并未显出慌乱之色,怕连玉也是要坐不住了。
孟式微一旁托腮:“这洪如钟一来我便发现,他的轻功比上一次要好了许多。”
见连玉看过来,孟式微继续说道:“四年前,一些武林人士觊觎滕英美貌,前来滋扰,接连被滕英打趴了,那洪如钟听了传闻,特意来红尘笑单挑,不为美色,只为切磋。我记得当年他可比今天守规矩多了,拜帖下了好几回,滕英被逼得烦了,才答应同他比武。两人亦是在这客栈里,洪如钟锤子抡得好,轻功却一窍不通,这么大点儿的客栈里,可是被滕英溜了十几圈,最后头昏脑涨,被滕英一把刀划破了脸。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他倒也认了输,只是发誓苦练轻功,扬言四年后,武林大会之际,再来比试。滕英懒得同他多费口舌,也就答应了。谁曾想他竟然真的来了。我看他今日轻功确实进步良多,想来也是下了功夫的。”
连玉一听,更是紧张,急忙紧盯战局。泰山派武功讲究的是力若千钧、身稳如钟,是以派中弟子大多不习轻功,以地表战见长。今次看这洪如钟,动静中,倒真是灵活许多。滕英东躲西闪、穿廊走檐,速度极快,他倒是能不慌不忙,甚至还能找到滕英对上几招。泰山派弟子大都性子急躁,被人这样逗耍,仍能如此从容已是不易;再有,这泰山派功法大都讲究猛而刚,他那把锤子挥得确实威武大力却又不显莽撞,竟也懂得如何省力,有几分收放自如的样子。有人曾调侃泰山派的武功,说他们是野猪如林,一通乱撞,如今看来,这洪如钟的功法,倒像是捕猎的黑熊,虽然生猛,却有目标。以他如今的功法,已经凌驾于派别之上,可以自成一家了。连玉越看越担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的功夫确实长进不少。”滕英边躲边道,因为速度过快,她这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在不同方位发出的声音。
洪如钟哈哈大笑:“还是比不得滕英姑娘的轻功啊!”
滕英未说话,只是突然化作实影,从正前方攻来,这是众人才看清,原来滕英的伞尖,不知何时变成了利刃。
“该攻他后背的,滕英手软了。”萧迢道。
洪如钟拿起锤子便正面进攻。
一时间众人的心皆悬起来。
滕英伞上剑被双锤阻挡,洪如钟的双锤也攻不破滕英那把红伞,一时间竟是僵持不下。
洪如钟力大无穷,如此正面进攻,滕英竟然能与其势均力敌,可见其内功深厚,只不知她那把红伞是什么材质,看似一把普通的油纸伞,竟也能的当得起如此的进攻,倒也算名器。
“哈哈,滕英姑娘,我倒是小瞧了你!”洪如钟大声道,并用力一掀。两人各退几米,重新来过。
“江湖传闻姑娘这把红伞乃是奇兵,我洪如钟好奇的紧,不知今日可能让我开开眼啊?”
只见滕英抬手,一手撑伞,伞杆靠在肩膀,一手放于腹前,不见半分慌张,仿若是前朝的仕女,清雅如兰。听到洪如钟此话,滕英轻笑,道:“想看我这伞倒是简单,只怕你见完这伞,就去见阎王了!”
言罢,旁人只听到清凌凌一声兵器碰撞,便见滕英这把红伞二十四枝伞骨边缘皆露出了尖利的刃,这刃类似匕首,一时间,这红伞边缘寒光似起,更衬得红伞似血滴。
只见滕英飞身冲去,先发制人,伞面旋转飞速,向洪如钟攻来。
洪如钟却也不惧,向前攻去。
滕英二十五把利刃使得竟然风生水起,她将伞左右上下又翻又掀,攻防两宜,如此观之,洪如钟虽有两锤,却也有些掣肘,滕英一边飞旋红伞,一边又施展轻功,身影时有时无,洪如钟既要躲伞中心的冷剑,又要躲避边缘的利刃,而滕英对自己的兵器显然十分熟悉,她懂得用最少的招式,发挥最大的作用,洪如钟常常是躲过左边,又来右边,躲得上边,又来下边,慢慢有些力不从心。
“洪如钟,你还是快些认输吧。”躲在角落看热闹的人嚷嚷道,他们乐的看这种戏码。
洪如钟咬牙:“去你奶奶的!”猛地向前劈去。
滕英一把拿起红伞抵御,只见这时,她突然松开整只伞,微侧身体向前冲去。
她是不要命了吗?竟弃伞而出!
伞落,锤定。
电光火石间,一切尘埃落定。
滕英手拿一柄剑,架在洪如钟的脖子上。
这伞柄下,竟还能抽出一把剑!
这伞,当真是奇兵。
“我说过的,见了我的伞就得去见阎王。”众人听得滕英道。
“哈哈哈,滕英姑娘,你要我的命,便拿去吧!”洪如钟倒是豪气。
众人却捏了一把汗。这滕英,可还真杀过人。
“没意思,你赶紧滚吧。”滕英潇洒撤剑,飞身去拿掉落的红伞,却未停留,蜻蜓点水一般,直飞上二楼栏杆坐下,她将长剑插入伞柄中,兵器收起,此时这把红伞便又是一把普通的伞了,只是在场所有人却没有人敢在心里笑它是把中看不中用的破伞了。
许多人以为,美人伞二十四伞骨皆为利刃不过是传闻,如今才知,传言不虚。昔年滕英胜三十二人,这三十二人虽皆有名号,但败于滕英之后,却声名扫地,武林中人有的嘲讽那三十二人乃是色中饿鬼,是为美色甘拜下风,有的嘲讽他们不过花拳绣腿,并未有什么真功夫。如今看来,其中应当不少英雄好汉,比如这位洪如钟前辈,也是那三十二人中的一人,四年前一战,侠名尽失,有人说他是色鬼,有人说他不过花拳绣腿,今日来看,他武功已是登峰造极,只是可惜再次输给了滕英,可想而知,此战过后,他这臭名声又该更上一层楼。归根结底,除了大多数能够看出门道的侠士之外,武林中人大部分还是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
滕英不客气,洪如钟却也不恼:“小丫头,你赢我,就是靠你这把红伞。不过你内功确实不错,但你我势均力敌,真要硬碰硬,我未必不如你。”
滕英难得笑得开心:“大叔,若真是硬碰硬,就你那把大锤子,寻常兵器受它一锤,早就稀巴烂了,我还嫌你胜之不武呢!”
洪如钟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也罢,是我输了。真他娘的应该让这些说大话的人都来找你比划比划,让他们知道老子输给你不丢人!省的一个个竟在我背后乱嚼舌根!惹得老子心烦意燥,若不是我心善,早就一锤子砸破他们的狗头。”
一旁看戏的众人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阵心虚。
滕英道:“你怕甚么旁人嚼舌根子,我见你武功大有精进,不似上一回,还在拘泥于门派之风,武林大会在即,还不能让你打个痛快,挣个名声?”
“哈哈哈哈,也对!”洪如钟大笑:“滕英姑娘,你且看着我在武林大会扬名吧,到时回程,我一定路过扬州,再来向你讨酒喝。”言罢,直接抄起了桌上的酒壶,猛灌进嘴,“我走了!”他竟又施展起了新学的轻功,一位大汉漂浮空中,说不出的怪异,竟又有些潇洒。
“你还没付酒钱!”萧迢大喊。
“劳烦那桌的朋友请我这一壶酒,哈哈哈哈。”笑声飘远了。
“老板娘,要不要把人抓过来?”孟式微问。
萧迢白眼:“不用!”
“精彩精彩!”
“想不到武林大会还未开,便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比试。”
“这种场景,怕是武林大会上也少有。”
“君子剑,美人伞,果然名不虚传!”
无辜被提及的连玉羞涩,他心想:若自己同滕英比武,怕是会输得一败涂地了,还哪里敢相提并论呢。
比武过后,一切又恢复常态,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该吹的牛皮照样吹,武林中人比武之事时有发生,大家对此皆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