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三月开春了,到了那时候,整个大晋将会迎来一场只属于宗室藩王的饕餮盛宴,而最高权力,也会得到洗牌。
洛阳城,铜驼大街,东海王府,看着昏黑的天空,“这天,快要变了啊。”东海王司马祗仰头看天,口中喃喃道,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恻。
宫城,嘉福宫,贾南风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无言而立。孙虑和董猛两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侧,不敢出一言。
楚王府,正堂,只见楚王司马玮坐在厅前的胡椅上,用左手中的绢布细细的擦拭着拿在右手中的长剑,那清秀的面容映在寒光四射的剑刃上,竟然显得有些阴冷。
陇西王府,一间小屋中,陇西王世子司马越照着昏黄的铜镜,使得他本就有些泛黄的狼目更加阴森。
下邳王府,下邳王司马晃身披甲胄,看着满庭院披坚执锐的甲士,悠然自得的捏着自己皂已经花白的胡须,略显混浊的眼中时不时地透过一股精于世故的精光。
东安公府,只见此时,东安公司马繇一边浏览着手中的书卷,一边摩挲着自己漂亮的胡须,那一双虎目中的寒芒,一闪即逝。
平原王府内,密室,只见东海王司马祗、楚王司马玮、下邳王司马晃、长沙王司马乂和陇西王世子司马越还有东安公司马繇这六位宗室王公皆是身披甲胄,腰悬利刃,看着洛阳的城防图,司马祗寒声说道:“洛阳禁军分为宿卫军和牙门军两个部分,两军各有十五万人,牙门军局扎在洛阳城郊之外,宿卫军驻扎在宫城之外,内城之内。杨骏素来重视牙门军而轻视宿卫军,再加上他大肆封赏,大失人心,导致宿卫军现在有很多的将领和他不是一条心,彦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宿卫军北军中调兵,直接将杨骏的外甥中护军张劭拿下,此人手握宫中三千禁军,为防止其狗急跳墙,慎以待之。”
“这件事情就包在小弟身上。”司马玮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异议。“陇西王世子。”司马祗说完,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司马越说道:“孤现在要你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到宫里向陛下和皇后请旨,率领你的五百人马,封锁并且控制洛阳城门,并且得到信号之后,立刻率领人马到洛阳城郊之外,安抚牙门军将领,宣读杨骏谋反被诛杀的诏书,并且强调只罪首恶,余者不论的旨意,以免激起兵变营啸事件的发生。”
“没有问题。”司马越闻之,微微颔首。“东安公,带上你的人马,封锁云龙门,杨骏的府邸原先为曹魏大将军曹爽的府邸,居于武库之南,孤要你封锁云龙门,切断杨骏的武器来源。”司马祗寒声道道“好。”司马繇说道。“下邳王,带上你的人,坐镇东掖门,切断三杨之间的联系,防止他们互相串通,以防不测。”紧接着,司马祗又对着下邳王司马晃沉声说道。“此事就包在孤的身上吧。”司马晃表示同意。“士度(长沙王司马乂的表字),”司马祗叫到。“在。”长沙王司马乂抱拳应声道。“我要你带上你的七百人马,直奔杨珧府邸,务必生擒他。至于杨济,就不用管他了,宫中自会有皇后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司马祗沉声说道。“喏!!!”司马乂说道。
“至于杨骏和他府邸中的三千甲士,就交给孤!”司马祗“啪”地一声将手掌拍在木案上寒声说道:“各位,依令,各行其是吧!”“喏!!!”在场众人皆是抱拳应声道。
随后,走出门去,各自召唤自己的军队,“走!随孤去宿卫军北军营去接管禁军。”楚王司马玮对着自己从自己藩国楚国带来的四百楚军藩军沉喝了一声道。“唯!”四百持戈带矛的精锐楚军齐声应道。陇西王世子司马越对着自己的五百兵士沉声道:“走!随我去洛阳城门,接管封锁广阳门、西明门、阊阖门、大夏门、广莫门、建春门、东阳门、清明门、开阳门、平昌门、宣阳门、津阳门,有敢阻拦不听命者,杀无赦!”司马繇此时一脸杀气腾腾地道。“唯!”“随我去云龙门!”司马繇道。“唯!”“随孤去东掖门!”这是下邳王司马晃的声音。“唯!”“随孤去杨珧府邸!务必生擒之,如有敢轻举妄动者,杀无赦。”长沙王司马乂嘶哑着嗓子道。“唯!”
“走!随孤直奔杨骏府邸。”只见司马祗说完之后,抽出腰间佩戴的八面汉剑遥遥指向苍穹:“清君侧,诛杨骏!起事!!!”
午夜子时,宫城之中静悄悄的,此时,含章殿,这可能是洛阳宫之中唯一一处还灯火通明的宫殿了吧,由于特殊时期,整座宫城之中,都时不时地有手持长明灯游弋的宫廷禁军。往常宫殿之前侍立着的宫娥(宫女)也都被换成了孔武有力的武宦(即是宫中会武的宦官)。
殿内,气氛显然是有些紧张,皇帝司马衷直愣愣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殿中中郎孟观和李肇二人,就在刚刚,二人突然跪在他面前告诉他太傅杨骏谋反的事情的确是把他吓了一跳,虽然自小就有些痴傻。但是,从小先帝耳濡目染的教育告诉他,凡是涉及到谋反二字和威胁到皇权的人或者是事物的存在就都应该和必须铲除!
段广听了,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地道:“陛下明鉴,杨公自从受先帝托孤辅政之后,一直尽心尽力辅弼陛下,毫无二心,更何况,杨公就算是有心谋反,但是杨公无子嗣,他篡位之后,皇位又能传给谁呢?陛下明鉴啊陛下......”段广话还没有说完。
就听殿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段广!!!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要想着要欺君罔上不成吗?!!”段广闻言抬起头来看,只见东海王司马祗、楚王司马玮、长沙王司马乂、下邳王司马晃和陇西王世子司马越还有东安公司马繇六位宗室王公一脸杀气的联袂走进大殿。
“陛下,立刻命令杨骏保持侯爵之位回府,不然就以要谋反的名义论处!”不知何时,皇后贾南凤凤目之中满是杀意地从侧殿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孙虑和董猛两个近侍还有三四十个宫廷禁军。段广此时看到皇后贾南风还有六位宗室王公同时出现在含章殿,要是还不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的话,那么就真的可以去找一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看着宫廷禁军拖走了面如死灰的段广,司马祗这方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便宜皇帝老哥司马衷身上,六人齐刷刷的跪下道:“请陛下下旨!”
诏令:“太傅杨骏谋反,甚失朕望,着立刻将杨骏解职罢官,削除爵位,待罪于府邸之中,令皇弟东海王司马祗等人率人清查其相连同党杨珧、杨济、李斌、段广、武茂、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等人,如有异动,就地格杀!”
“臣等领旨奉诏!!!”司马祗等人齐齐应声道。随后,率领人马,各奔东西。
中护军张劭府邸,正半梦半醒的张劭被司马玮的军士从榻上拽了下来,一踹膝盖窝,张劭登时跪在地上,从膝盖上传来的冰冷触感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但是一抬头就看到楚王司马玮正手擎诏书,其背后是一片黑压压的明火执仗的甲士,这才发现早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太子太保杨济府邸,只见此时一个宫中内侍翻身下马对着杨济道:“太保,太子殿下召您入东宫,有要事相商。”杨济愣了愣,随后,半晌之后才道:“既然是太子殿下召我入宫一事,那我自当遵从。”
杨珧府邸,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兜鍪甲士,杨珧便已经知道大局已定,不容更改,只见数百甲士从中间让出一条道路,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着黑甲,手捧头盔的俊逸少年笑盈盈地走近,笑道:“卫将军,别来无恙,不要让孤为难啊。”此人不是楚王司马玮和清河王司马遐的弟弟长沙王司马乂司马士度又能是谁?
“陛下诏书,今乱党叛逆,恐其与牙门军逆党勾结,特令吾等封锁城门,有敢不从者,就地格杀!”司马越杀气腾腾地道。“围住云龙门!!!”司马繇高呼道。“封锁东掖门!!!”下邳王司马晃的声音虽然苍老,但是却十分明朗。
随后,两位宗室王公似乎是心有灵犀的抬头看向杨骏府邸的位置:接下来,就要看东海王的了,成败在此一举,胜,则宗室王公与皇后一同瓜分胜利果实,败,则宗室王公与皇后难逃废杀之果。
杨骏府邸,此时,整条本来就不算是太宽敞的街道都已经被司马祗带来的五千甲士给彻底堵死了。
作为诛杀杨党的牵头人,这一块儿最大最肥最美的肉理应由司马祗来吃,这一点儿,其他宗室王公和贾南风都没有异议。但是,这一块儿最大最肥最美的肥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吃到嘴里的,别忘了,杨骏府上还有三千甲士呢,为了防止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司马祗这一次来足足带了五千藩军,这也证明,宗室诸王之中,只有司马祗是有能力吃到这块肉儿的。
“围起来!杀!”司马祗拔出腰间的八面汉剑吼道。
太尉府内,只见太傅主薄朱振在这时候建议说道:“现在宫中有变,目的可得而知,必是宦官们为贾后设计谋,将不利于公,应放火烧了云龙门向他们示威,让他们交出制造事端的首恶分子,打开万春门,引出东宫及外营兵救援,公亲自带着皇太子,入宫索取奸人,殿中将会震惊,必然斩杀奸人送出首级,这样才能免于遭难。”杨骏此时却开始优柔寡断了起来,道:“云龙门是魏明帝建造的大工程,怎么能够一下子就烧掉呢?”
这时候,侍中傅祗邀请他和武茂一起入宫观察情况,随后却又道:“宫中不能够没有人照料。”起身告辞离去。于是,杨骏的众多僚属化鸟兽散去。
外面,只见几个甲士一起合力抱着一个檑木,用力地向府门撞去。“禀告大王,这幅门太结实了,根本就撞不开!”一个牙将双手抱拳,满头大汗地道。“泼油,放火烧!”司马祗沉声说道。“唯!”那牙将应了一声道。刚刚,司马祗已经观察过了,这门是木门,外面还包着一层铁皮,泼油放火烧,铁皮受热,将热量传递给木头,而木头一烧就脆了,一撞就开。
终于,门开了,藩军们争先恐后的如贯而入,生怕晚了抢不到人头,进去就是一阵短兵相接。而杨骏的私兵那里有见过这种阵仗,亦是都吓傻了楞楞的站在那儿,等反应过来却已然是晚了。经过一夜的厮杀,杨府的私兵已经折损殆尽了,而司马祗的藩军的伤亡情况却是寥寥无几,毕竟,保安和正规军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再加上东海国藩军锁子甲的普及还有训练的强度,简直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天亮了,至于杨骏,已经被藩军用戟戳死在马厩里了。杨氏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幼家眷都已经被集中地关押在了太尉府邸。而,接下来,就该是宗室藩王们和皇后贾南风坐地分赃的时刻了。
首先,是东海王司马祗,诛灭杨骏谋反居于首功,又考虑其为城阳哀王司马兆之子,先王幼薨无嗣,盖为太祖文皇帝嫡子,世祖武皇帝胞弟,为增其香火,庙飨不绝,特增封东海国济阴郡九县、高平郡七县,总共是两郡十六县,东海国从五郡四十七县变为了七郡六十三县;封国赋税从三分食一变为食半,改东海国内史王承为东海国丞相,位为四品,藩国仍然保留内史一职,改东海国中尉刘洽由五品为四品。
下邳王司马晃进位司空。陇西王世子司马越控制城门有功,加封五千户侯,散骑常侍,辅国将军,尚书右仆射,加任游击将军、侍中、奉车都尉、配给侍从五十人。东安公司马繇屯兵云龙门有功,封东安王,食邑两万户,功拜右卫将军、射声校尉、加任侍中、典军大将军、散骑常侍、尚书右仆射。
孟观封为上谷郡公、李肇也被封为郡公、升官为积弩将军。董猛为武安侯,三个哥哥也被封为亭侯,裴頠骗刘豫有功,封为武昌侯。傅祗及时传信有功,封为灵川县公,食邑一千八百户。
现在,就是株连问题和清算总账的时候了,首先,是皇太后杨芷,因为在布帛上手书:“救太傅者有赏。”用弓箭射出墙外,又好死不死的被贾南风的人捡到了,贾南风正要收拾她。司马祗:这点儿怎么就这么背?
嘉福宫中,董猛为现在朝中的新贵东海王司马祗端过茶水和胡凳,司马祗“受宠若惊”:“武安侯最近气色不错。”“哪里那里?”董猛笑得合不拢嘴道:“以后,奴婢还要大王多多提携才是。”“君侯话说重了。”司马祗随后又对孙虑笑道:“孤观大内官最近紫气萦绕,封侯之期可计日而待也。”“那就借承大王吉言了。”孙虑眉开眼笑道。
这时,贾南风走进来。“臣弟见过皇嫂。”司马祗躬身拜道。“敬度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此地不是太极殿,无需如此多的繁文缛节。”贾南风心情大好。“话虽如此,人无礼不立。”司马祗十分谦卑地道。贾南风听了,满意的点了一点头:这小子脚丫子还在鞋里,没飘儿。
“不知道敬度今日来,有何要事?”贾南风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开口问道。“回皇嫂,臣弟今日,是为了皇太后谋反一事而来。”司马祗不敢做大,开口说道。“哦?是吗?”贾南风凤目中闪过一道寒芒问道:“那敬度对此,有何见解啊?”“臣弟以为,此事绝属子虚乌有。”司马祗鼓起胆子道。“为何啊?”贾南风面色有些阴沉地道:“认证物证俱在,太后手书救太傅者有赏,难不成还是本宫胡乱编排的不成?”
“太后一时救父心切,难免做下了一些糊涂事倒也是无可厚非,人之常情罢了。”司马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