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设想太后真的谋反,再说了,杨俊如果真的篡位成功,问鼎皇位,那么太后也就是一个公主罢了,而不谋反,太后依然是太后,太后与公主,孰高孰低,想来不难分辨。”司马祗捋着胡须慢慢地道。
“不可否认,你说的有道理。”贾南风虽然表示赞同,但是语气之间却是没有丝毫的松动。见状,司马祗只得再给她下一剂猛药了,叹了一口气。“敬度因何喟叹?”贾南风问道。“想当年,先帝欲废皇嫂,还是太后在一旁求情,皇嫂才得以保全。”“太后说了什么?”贾南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地问道。“太后说,贾充有勋社稷,犹当数世宥之,贾妃亲是其女,正复妒忌之间,不足以一眚而掩其大德。这方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真的如此?”贾南风将信将疑地问道。“皇嫂如若不信,可以去调阅太康四年(公元283年)的起居注。”司马祗信誓旦旦地道:“再者,我大晋以仁孝治国,太后又为陛下和皇嫂的母后,先帝的遗孀,若是从我大晋皇室宗族内部都不能够做好这个表率作用,不能够为天下人树立这个榜样的话,那么如何劝勉天下人向善行孝?天下人又改如何看待我司马家呢?”
“那,就让太后,好好地在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崇化宫中颐养天年吧。”贾南风深吸了一口气道:“至于杨氏,男子诛杀,女眷,不咎其罪,放回去,好好的过日子吧。至于李斌、段广、武茂、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还有东夷校尉文鸯等人皆夷三族,女眷和远亲不牵连。”
“是。臣弟这就去办。”司马祗点头称是,毕竟,这已经是他为杨氏等人争取到的最宽大处理了。
司马祗得到贾南风的授意之后,就下令将杨氏、李斌、段广、武茂、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等人家中的女眷悉数放回,男丁押入诏狱候斩。
太后,我欠你的还清了,以此来报答当年你在宫中对我母子的周济之恩,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了。
而刚刚受封,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东安王司马繇还欲大肆株连,铲除异己,而东夷校尉文鸯文氏一族,就是因为和司马繇的舅族诸葛氏有怨,所以在这场人人自危的清算之中被拉下了水。司马繇因东夷校尉文俶之父文钦当年死于外祖诸葛诞之手,虑其为仇,故构陷其为杨骏一党,夷其三族。
司马祗知道,东安王司马繇跟自己的弟弟楚王司马玮走的很近。
历史上的东安王司马繇就是因为大肆株连杨氏余党,引起后来跑回洛阳辅政的汝南王司马亮(司马祗都看傻了,他还好意思回来?干活儿的时候没你,吃肉的时候你该回来了。)的不满,后来,又因为劝自己的弟弟楚王司马玮趁着这势头废杀贾南风,想法倒是不错。
由于司马繇专权,一天之内恣意赏罚达三百余人,故而招致司马亮的疑忌,加上司马繇之兄司马澹从中挑拨,最终导致司马亮将司马繇革爵,后流放东北带方郡。
司马繇是琅琊武王司马伷的三子,也就是琅琊恭王司马觐的三弟,是现在的琅琊王司马睿的三叔,司马繇还有一个哥哥,东武公司马澹,司马澹从小就嫉妒这个比自己优秀出色的弟弟,在这一次诛灭杨骏的政变之中又比自己先封了王,弟弟是藩王,而自己仅仅就只是一个公,心里不平衡了,就向亲伯父告状。
这汝南王也是真够可以,琅琊武王司马伷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亲侄子都下得去手,属实牛鼻!!!六六六!!!我的宝贝儿!!!
果然,权力面前无亲人。
司马祗都好奇了,他是怎么做到一下子把掌权的司马亮和皇后贾南风一起得罪了还没死,仅仅就只是革爵流放。
后来,自己的弟弟楚王司马玮因为当了皇后贾南风的手中刀,替她除掉了汝南王司马亮和元老卫瓘,自己因为没有听从友人岐盛的劝告,没有废杀贾南风,优柔寡断,导致贾南风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最后被鸩死。
你还别说,贾南风这一石三鸟之计玩儿的还挺溜儿。
就这样,八王之中的两个在八王之乱开场匆匆下线儿。
诶?不对?貌似这一世因为自己没有早夭,因此成为了除了便宜老哥傻子皇帝晋惠帝司马衷和三哥秦王司马柬以外便宜老爹晋武帝司马炎最年长的儿子,不会,这一世,贾南风要让自己杀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吧?
司马祗:开玩笑!我当你的手中替你杀了汝南王司马亮和卫瓘,然后再让你毒死是吗?
司马祗:我坚决不从!
这一辈子,能救救他就救救他吧,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弟弟。
诏狱天牢之中,司马祗跟着引路的狱卒走进诏狱,就看到了一身白袍的五六十岁的老者。
“卫将军近些日子以来,在诏狱之中住的可还舒服?”司马祗笑着开口问道。
“大王已然赢了,又何必来折辱老夫?”杨珧闭眼淡然道。
要说三杨之中,唯一一个能够让司马祗敬佩的,就是眼前的杨珧了。
杨骏兄弟四人,老大杨炳没等到西晋建立之前就死了,他的女儿就是司马祗便宜老爹晋武帝司马炎的结发原配——武元皇后杨艳,也就是现在皇太后杨芷的堂姐,毗陵悼王司马轨、便宜老哥傻子皇帝司马衷、三哥秦王司马柬、大姐平阳长公主、二姐新丰公主还有三姐阳平公主的生母,同时也是三杨的侄女。
老二杨骏就不提了,酒囊饭袋,草包炮筒子儿一个。老三杨济,勇猛是勇猛,但是有勇无谋。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文武兼备的也就是司马祗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三杨珧了。
沉默良久,司马祗缓缓开口说道:“卫将军和太后当年营救皇后的事情,孤已经向皇后阐明,皇后同意了,杨氏女眷可以活命,但是,作为交换,你必须死。”
闻言,杨珧睁开眼睛,在牢房里面儿拜道:“如此,老夫便替杨氏女眷谢过大王了。”
司马祗颔首不语,驻足片刻,才招来狱卒道:“行刑之前,卫将军要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一律满足,万万不可怠慢亏待了。”
“唯。”狱卒拱手道。
“卫将军好好休息吧,来日,孤送卫将军上路。”司马祗淡淡地道。
“走!”“走快点儿!”洛阳郊外的刑场,此时密密麻麻的站了八九千人,以及数千手执长矛和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只见东海王司马祗和楚王司马玮还有长沙王司马乂兄弟三人此时都身着甲胄,正襟危坐在高台之上。“禀三位大王,午时已到。”一名牙将一路小跑上来,抱拳禀告道。
“既然时候到了,那就行刑吧。”司马祗风轻云淡地道,仿佛数千人的性命根本不值得一提一般。随后,司马玮没有什么反应,毕竟作为皇室子弟,血雨腥风什么,他们早就见惯了。司马祗从签筒里拿出了一根斩字签,只见一旁的司马乂闭上了眼睛。“把眼睛睁开,这一次才杀了八九千人你就吓得不敢看,那么到了以后呢,以后杀的人死的人会比今天死的人多的多得多,记住,不光是咱们司马家的天下,古今历代王朝都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陛下的龙椅下垫着多少具白骨呢?江山江山,就是血流成江,尸积成山。要想不杀人就把江山给坐稳,即使是尧舜那样的上古圣君,也是做不到的。”司马祗淡淡地道。司马乂闻言,把眼睛睁开。
“杀!”司马祗将手中的斩字签掷出,一瞬间,无数人头落地。
突然,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小雨,雨水越下越大,雨水混着血水流淌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格外地鲜明。
晚上,榻上,司马祗正睡着觉,就听到“司马祗~司马祗~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司马祗闻言一睁眼,就见杨骏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声音凄厉,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格格”的怪笑声,司马祗闻言大怒,径直拔出了放在塌旁的八面汉剑,剑指杨骏厉声道:“一个不知道该死的鬼!!!也敢在孤的面前装神弄鬼!!!是孤杀的你又能如何?!!孤能杀了你的人,难不成还镇不住你的鬼?!!孤杀了你!!!”随后猛地一刺,杨骏消失,眼前的场景开始变换,“夫君?夫君?”只听一旁王溪有些诧异地叫道。司马祗这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我刚刚这是做噩梦了?”司马祗自言自语道,低头一看,只见他身着一身亵衣,赤着脚站在床下,右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柄八面汉剑,一直保持着向前刺击的动作。“要不明日到白马寺去看看吧,听说那里很灵验的。”王溪关切的问道:“妾身明日也要去拜拜送子观音。”随后,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你什么时候也信起了这个?”司马祗笑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信佛,倒也不是否认这些神佛们的存在,只不过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们支配罢了。“妾身只是想,为你怀一个孩子。”王溪轻轻地将秀颚搭在了司马祗的左肩膀儿上。
“会的。”司马祗轻声地说道。
第二天早上,白马寺,只见一队东海军封锁了白马寺,并且将在寺庙中祭拜的所有香客统统赶了出去,只见一对年轻的夫妇缓缓地走进庙门,只见两人十八九岁的年纪,男子身着一身黑色大裘,头戴长冠,腰佩长剑,很明显一副文士打扮。只见女子身披一身黄色熊皮披肩,内着水蓝色长衫,里面穿着一件米白色长衣,头梳堕马髻,还插着一根儿金步摇,身高却是与男子相仿。
只见牙将王彦左手按剑,一个箭步先司马祗王溪夫妇二人冲进寺中,大声道:“东海王偕东海王妃驾到,寺内方丈住持,还不赶快出来迎接?!”“王彦,不得放肆。”司马祗低声叱责了一句,司马祗虽然不信佛教,但是对于这种拿捏不准的东西,心中还是保留着一丝敬畏的。“唯!”王彦低头抱拳称是道。
随后,只见一个身披僧袍七八十岁的老僧走出来,手持念珠,对着司马祗和王溪夫妇二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知两位施主来此,有失远迎,还请随老衲来。”闻言,王溪及其熟稔地领着司马祗到了后院祠堂,显然,来了不止一次。三人在蒲团上坐下,老僧惠显开口解释道:“回东海王,尊夫人,自今年开春之后,曾来本寺许愿求子,如今却是为东海王而来。”
“哦?为孤而来,此言何意?”司马祗闻言,看了一眼妻子,问道。“近来,市井传言,东海王株除杨骏,亦有诛戮杨氏无辜男丁九千有余,杀孽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