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好,船走的快,且路程本来就不远,赵家人在第二天午后到了鼎州,不用在船上过中秋节。
船靠了岸,府里的老管家已经带着人在渡口上等了许久,招呼着把东西抬了,迎了主子们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赵府祖宅去了。
赵家祖上是挑货郎出身,赵令楚的曾祖父颇有经商天赋,跟几个兄弟接了家业后,生意越做越大,当时是鼎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赵老太爷这一代,家里只他一个儿子,他在生意上实在无甚兴趣,只爱读书。他爹虽只认识几个字,但多年来走南闯北,见识倒很有些,大手一挥,把家里生意都交给了赵老太爷堂兄弟们,让他只管好好读书。
赵老太爷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二十八岁中了状元,此后二十多年宦海浮沉,成功把赵家从最末的商贾带入了世家之列。
赵家的祖宅,在春雨街的桐花巷里,五进的大院子,照理说是逾制了。只是大夏列位皇帝对此都不大在意,只要不是太过了,地方的官府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进门就看见那影壁上雕着一只巨大的貔貅与槐树。赵令楚幼时也来过祖宅,只是不曾注意,这时一看,就抽了抽嘴角,曾祖父实在是个耿直的人。
刘妈妈在垂花门候着,请了安,给赵老太爷交代府里的安排。
“正院都收拾妥当了,外书房东西杂乱,一时不好下手。从前老太爷在东厢房开了个大书房出来,奴婢带人清理了,正好两位少爷用,比外书房也近些。”
赵老太爷点点头,顿了顿,又吩咐她带人去把东偏院收拾出来。她连声应了,带着人去了东偏院。
刘妈妈是王氏的陪嫁,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容长脸,深蓝色交领褙子,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挽起,打扮得比年龄更老气些。嘴皮子很利落,办事也同样利索,正院的厢房便不说了,院子里还临时移了棵桂花树,各人房间里也端上了巧果、月团。
赵文澜赵文祁乡试在即,丝毫不敢放松,净身换衣后便双双去了书房。赵老太爷带着人开了祠堂,摆上贡品。
赵令楚到了西厢房倒头就睡,船上的木架子穿太硬,船行的过程中又颠簸,她晚上根本没怎么睡着,现在总算能补补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申时末了,两个丫头服侍赵令楚净面更衣。赵令楚在镜子里看见长亭笑盈盈的,打了个哈欠,问她:
“这是撞上了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原来是赵老太爷给各房人都分了赏钱,还特地准许他们晚上去逛夜市,每房留一人伺候主子,另一人便可出门,枫荷很干脆地让给了她。
长亭是高兴了,赵令楚就难免有些郁郁不乐,先前在船上时赵老太爷就说了,中秋不让她跟两个兄长上街,只一起在院子里赏月。她原本还想看看鼎州的夜市和花灯,现在只能让长亭给她带一盏了。
赵老太爷不让赵令楚出门,却又特地叫人来传话,让她好生装扮。赵令楚虽然有些费解,但也不得不听祖父的命令,挑了一条曳地飞鸟描花长裙,腰上系了个孔雀纹宫绦。
从前都是半夏给她梳头,这次她留在京城管着泽兰院,赵令楚才发觉,枫荷也有一双巧手,朝云髻梳得同王氏房里专买的梳头婢女的手艺相差无几。
出了西厢房,一阵风袭来,带着桂花的清香。赵令楚走到那颗桂花树下,抬头望去,重重叠叠的绿叶间,淡黄色的桂花点缀其中,随着晚风簌簌飘落。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虽还没去赵老太爷说的桂花林,在这也大致体验到了。
赵老太爷正好也出了正房,看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赵令楚走上前去,拍掉自己衣襟上的花瓣,撅着嘴问:
“祖父不让我出去玩,那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饿啦。”
赵老太爷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思,缓缓道:
“不急,今夜有客来。”
客?什么客?赵令楚皱眉,在鼎州能有什么客人,赵府的旁支很多,但亲近的几位堂叔公都已搬去其他州府了。再有,既是有客来,人都嫌不够用呢,怎么还让他们上街玩乐。
赵令楚在正房吃了一盏茶,外边天暗了下来。洪总管进来禀报,外头有客人来访。
赵老太爷让人去叫了赵文澜两人出来,赵令楚才看见,两位兄长也是盛装出席。看来赵老太爷对这位客人的来访很是郑重。
赵令楚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裙摆,站在了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