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风回到家里时,张瑶一家已经吃上饭了,看到季风回来,她赶紧放下筷子,招手示意季风坐下一起吃。
季风先跟她父母打了招呼,然后才摆手拒绝,说陈平估计也没吃饭,一会儿两人对付一口就行。
当然这只是找个理由让大家都有个台阶下而已,关系没有熟到那份上,天天坐在一起吃饭,早晚得出问题。
实际上,季风早就拨了伙食费和车马费给陈平,让他吃饭在外面解决,走公司的账报销。
没办法,季风虽然会做饭,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你有啥事,吃完饭叫我一声,咱们再聊。”
“别啊别啊学长……唔,你等我喝口水。”
张瑶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这次开口继续说道:
“大哥大的事情,我今天去交大了,正好有几个老师有兴趣,但是电话都没带在身上,我约了他们明天上门服务,你时间可以吗?”
季风脑门一紧。
这小丫头,当着自己老爸的面,薅他同事的羊毛,真是一点都不避讳啊。
“我今天也上人民公园去揽了两个活,都约的是明天上午,然后明天下午咱们新招的交付主管要过来报道,全天都没时间。要不约在晚上?我请老师们吃个饭,咱们饭后顺便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季风这话说的其实很有深意。
众所周知,做生意发财,很多时候都是从亲朋好友照顾开始的,但当着人家的面,不能表现得太理所当然。
他本来可以把上门服务的时间往后推一天,不过这样一来的话,生意真的就只剩下了生意,也容易给张瑶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无论再怎么大度的人,都不会愿意做一个工具人的。
张瑶暂时还没办法理解这简单的一句话中的深意,但大半个月跟着季风跑前跑后的耳濡目染,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
遇到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先听学长的。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做错过一件事。
“吃饭呀……那我明天去文友定个桌吧?”
张瑶看着季风,用眼神询问他档次够不够。
“可以的。明天叔叔阿姨也一起来吧?能安排下来时间吗?”
这句话是对张瑶父母的尊重。
“我们就不去了,本来就是你们的生意,我们去了,不好。你们好好干吧。”
季风点点头,张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薅熟人羊毛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还非得带上只牧羊犬,那就有点过分了。
张军在交大属于名望很盛的教授,如果明天的饭局他参加,那就有点背书的意思。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季风的生意,其实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可能短期上会获得一些收益,但长此以往,总有出事的一天。
回到房间,跟陈平聊了会实验室的事情,季风便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刚到办公室不久,昨天那个西装男就到了。
季风本能地摆出一副笑脸,但一想到昨天的人设,马上收起了笑容。
“来了?”
完全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来了来了。电话也带来了,你给看看?”
男人一脸小心翼翼,没办法,这年头,有技术的才是大爷。
你要是能给我修好就算了,要修不好,我高低要让吃点苦头!
男人在心里暗暗咬牙。
“拿来吧,我给你看看。”
季风懒洋洋地伸出手。
男人赶紧把大哥大递到季风手上,这回没再说“小心点别摔了”之类的话。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属于吃软不吃硬,自己态度不好,他态度更差。
但自己稍微显得客气些,对方的语气也软下来一点。
自己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虽然最近几年赚到了点钱,心里的傲气也慢慢涨了上来,但他始终知道,对待不同的人,要换上不一样的面具,才能最顺畅地解决问题。
无关什么尊严啊、面子啊,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方式。
这也是他能活下来,还活的不错的根本。
季风拿过大哥大,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该怎么做。
要找出接触过对方机器的所有人,然后逐个排除嫌疑,最后抓到盗窃犯,难度很高,技术上也不漂亮。
因为那属于社会工程学的范畴。
技术解决不了的,就去搞社工,丢份儿。
就好像有人黑不进对方电脑,就穿着夜行衣跑人家家里偷窥密码一样,又没品又掉价。
所以他打算用一种更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那就是通过机身外码,来反向推理出内码,然后把整个手机全部重置。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彻底切断盗用者和被盗者的联系,重置的外码已经生效,手机就像换了新的身份证,同时挂失了旧的身份证。
不好的点在于,这个内码会彻底随机化,除非是送到原厂维修,用特殊的解码器读取,否则谁也不可能再知道手机的内码是什么了。
季风向男人说明风险,尤其强调了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需要送修,很可能会因为内码被重置过而拒绝保修。
男人想了几分钟,决定还是按季风的方法来。
修不修是以后的事情,省钱是现在的事情。
再说,再过两年,谁还用这种老掉牙的单模机器啊?听说罗拉的原型机都能支持GSM1800频段了。
那玩意信号又好,外形又帅,到时候肯定要换的。
对于他这行来说,面子上的东西尤为重要。
季风再三确认了意向后,拿出纸笔,开始根据他所知道的几种编码规则逐个推测内码。
男人坐在旁边,一边抽着烟,一边耐心等待。
等了十几分钟,正当他开始怀疑季风到底行不行的时候,前一天说要给自己的手机做并号的那人也来了。
因为并号比较简单,季风便停下手里的活,先给他做了并号,又拆掉了旧手机的天线。
这是季风新想出来的招,靠软锁来限制对方不使用双机,约束力太差,但拆天线就不同了。
这时候大哥大的天线叫套筒式耦合天线,很贵。
要配一条新的,不如直接去买个新的大哥大。
对于这一点,来人也没什么异议,他甚至打算两百块钱把旧的大哥大卖给季风,但季风坚决不要,只是告诉他什么时候想用回旧机器了,什么时候带着营业厅的新入网材料过来赎。
做并号的人走后,男人心里基本有底了。
这个人,看着年纪轻轻的,技术倒是不错。
而且办事讲规矩,有原则,不像是坏人----换句烂大街的话来说,是个老实人。
于是他便安安静静地待了下来,中途还主动给季风点烟。
半个小时后,在季风尝试到第三套规则时,大哥大的显示屏上弹出来一串“00988”的代码,他知道这次猜对了。
随后查询密码,重置,设置新码,一气呵成。
再到门口找了个公共电话拨号过去,大哥大接听时已经不会出现明显的信号不稳定现象,这说明对方用来盗号的那台设备已经被挤出频段了。
男人这下终于高兴起来。
“嘿,兄弟,没看出来,你还真行啊!这怎么弄的?哎别误会,我就是好奇。”
季风也不藏私,直接把其中的原理捡重点给他讲了一遍,最后还附送了几条建议,包括不要随便让人借用电话,不要随便找地方拆机维修等等。
不过这对男人来说,短时间内是用不上了。
因为除了返厂,谁都不知道他的外码是啥。
临走的时候,男人爽快地付了3000块钱,还找季风要了电话,说是以后有这方面的生意,也介绍给他。
季风倒是没当回事,客套了几句把他送走。
见男人出了门,他立刻瘫倒在椅子上。
太累了。
修机器不累,算内码也不累,累的是时刻都要维持那种目空一切的高人形象。
真不知道那些一天到晚混不吝的小说主角是怎么装下去的。
有几次看着男人客客气气的笑脸,他都差点破防了。
何必呢?为了恰这点烂钱。
但没办法,人们就信这个。
在他们眼里,人都是脸谱化的,高人要么就淡泊名利,要不然就傲气凌人,小人就是贼眉鼠眼,英雄就是无私奉献。
土匪就应该叫张麻子,脸上还得长着麻子。
扯淡玩意儿。
等到下午两点,交付主管的终面也开始了,季风很鸡贼地让三个候选人互相提问,自己则在一边旁听。
跟养蛊似的。
月薪800的条件极具诱惑力,三个人的唇枪舌战就此展开,漫天专业词汇乱飞,听得季风都有点脑袋疼。
到最后有两个人直接吵了起来,进入到比嗓门大环节,留下一个人在旁边不知所措。
但最后他挑了那个问题最少,态度也最温和的人作为最终的胜出者。
技术,他不缺,缺的是领导。
手下的一帮工人文化水平并不高,你跟他们吹鼻子瞪眼,他们可能比你还凶,只有在这样极端的场景下,还能保持自己基本的风度和理性,才是他要的管理者。
入选的人叫刘杨波,也是专业交付出身,在诺记干了六年,最近因为遇到职业天花板,便想出来碰碰运气,结果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举报到诺记说他在到处找工作,领导一气之下给他辞退了,才不得已屈尊来了季风的公司。
确实是屈才了,如果他不是有竞业协议在身,肯定会选择去其他大厂。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干下去,并且还要祈祷这家万连科技不要发展得太快,免得被老东家盯上。
季风对这个结果倒是很满意,当时就签了劳动合同,然后通知他去找交付的人,先熟悉熟悉人员。
河源宾馆的工勘已经完成,项目马上要启动,那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