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回到办公室时,陈信康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早就猜到季风把自己一伙人招揽过来不可能只是做一些基本的工作,如果真的只是缺个销售的话,干嘛不去找那些更专业的人才呢?
从心底里来说,他对于季风的安排是有排斥的,但自己诈骗的的铁证还在对方手里,如果真的捅出去,自己哪怕不被判,在公安局挂上号,以后的营生也很难做了。
另外一点,季风给的钱是真的多。
他说的是均价一千,实际上那只是基本工资,按照每一旦合同2%的提成,10万就能提2000。
而他这个月刚刚接手,就已经谈成了两单合同,比在江湖上混要赚钱多了,更别提这家公司的规模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所以,他很知足,对季风的指令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看到季风走进办公室,他站起身来迎接。
“不用不用,你坐着,不用来这套。”
季风连忙摆摆手,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
“这次的活,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一句话,我想让你去拿到一家公司的投标价。”
陈信康点点头,对这样的任务,他其实并不陌生。
前两年,他们在南方干过两次跟投标相关的买卖。
一伙人通过中间人注册了一家皮包公司,伪造了一大堆文件,虚构了一个在北海填海造地的项目,然后通过发传单、拉人头的方式,吸引了一大帮正规的、不正规的公司前来竞标。
他们逐个接待,项目细节说得天花乱坠,唯独在项目收益上,故意说了一个极为保守的数字。
但恰恰是因为这一点,让大多数公司对他们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如果是骗子,那收益这么低的项目,怎么吸引别人过来投资呢?
而且人家也压根不要投资,每次有人问,就说是直属项目,不允许外来资本进入,发标只是为了征集有能力的建筑公司承建。
这样的公司怎么可能骗钱?
前前后后,他们收了几十份标书,每份标书的保证金4000块钱,净赚了小十万。
等投标的公司半天等不到开标通知上门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就收拾细软跑路了。
报警?人家公司倒闭了,注销了,又没有骗你们投资,报的哪门子警?
哦你说保证金没退啊,那属于合同纠纷,你找工商局吧。
就这个套路,他们换地方玩了两次,直到报纸上公开报道了这类骗局,才弃之不用。
陈信康感觉自己心里有数了,便问道:
“哪家公司?具体的项目呢?”
季风广告投标的事情给陈信康说了一遍,又把爱里新的基本情况给他做了介绍。
“爱里新是一家大公司,他们的流程比较完备,投标价属于绝密信息,通过常规途径基本没有可能获取到。”
季风所谓的常规途径,当然不是指给对方发个邮件直接询问价格,而是包括数据分析、历史价格比较、行为模式分析等等一系列的合法商业手段。
但他目前掌握的爱里新的历史信息极为有限,对他们的KR(关键责任人)也不了解,想要分析也无从下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说不用设局就不对了,只能先布局,让他们的人往套里钻。不然的话,这些人的警惕性太高,谈到相关的内容,人家立刻就会发觉。”
季风点点头,这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以你为准,但是有一条,不能使用违法的手段。什么下药啊、逼供啊,想都别想,我们的目标是让他们把信息自己透露出来,并且事后追查起来,还不能露破绽。”
陈信康摆摆手,示意季风不用担心。
“横们的手段,我一向是不用的,也不屑于用。你手头上有现成的联系人吗?给我一个,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季风皱了皱眉头,他目前掌握的联系人只有雷庆宇一个,对方作为直接负责人,在爱里新浦江办有一定地位,牵一发动全身,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很可能导致事情扩大化。
另外,在季风的记忆里,这个人对他态度不错,在爱里新工作时还给过自己一些额外的机会,把他圈进去,季风有点过意不去。
“我没有可靠的联系人,你只能自己去蹲。但我有一个名字,叫雷庆宇,他是营销部门的主管,信息绝对不能从他那里出来。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陈信康点头表示清楚。
“我会尽量避开他,把他排除在外。但我要提醒你,这个事情如果暴露,作为主管他逃脱不了责任的。”
“只要过程中你不暴露,结果我不会出问题。我的目的是通过他们的出标判断价格是否还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内,只要他们的出标价低于25万,不管他们出价多少,我都会再加两万。接近5%的溢价,即使内审去查,也不会有任何破绽。”
陈信康张了张嘴,疑惑地看着季风。
他毕竟不是正经的商人,不理解这其中的门道。
“你拿价格,难道不是为了最大程度节约成本吗?”
季风摇了摇头。
“不是,就像刚才跟你说的,我不需要具体的价格,只需要知道对方的价格有没有超出我的底线。节约成本不是我们的目的,中标才是,多5块中标,和多五万中标,对我们的现金流并不会造成本质的差异,但后者要安全得多。”
“理解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按心理价位投标?”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如果已经有了心理价位,直接投标是最方便也最稳妥的,如果投标不中,就放弃这次机会,反正你在出价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这个东西在你这到底值多少钱。
但真正的商业活动中,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一次投标,正常情况下至少会设立两档投标价格,以应对多轮投标的情况,如果有必要,投标价格的档位还会继续增加。
这其中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包括自己的预期收益、对手的预期收益和中标后可能给自己带来的竞争压力、自己的战略需求、与招标方的利益关系等等。
即使投标只有一轮,但过程中围绕价格和信息的博弈也在不断地进行,这就像一场不公开叫价的拍卖,每个人都有资格出价,你的每一次出价都会抬升拍卖品的价格。
对于季风来说,他这次的出价也分为两档。
第一档,如果对方的价格在25万以下,他会按部就班地投出自己能调用的最高价格;
第二档,对方的价格在30万到60万之间,那么他会放弃目前期货市场的收益,尽全力去搏这次机会。
按照季风的计算,从期货市场里调拨资金,他会延误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损失400点左右的点位,折合成利润的话,将会产生150万左右的利润损失。
这就是机会成本,只有当广告的转化收入高于这个数值时,这个策略才是合理的。
但显然,以现在电信市场的转化率来看,爱里新敢出到60万,那么带来的收益率肯定是超过600万的。
所以他才迫切地需要知道对方的档位在哪。
如果出价高于60,季风就只能放弃,他没有那么多钱。
给陈信康上了一堂投标策略普及课之后,两人对这次行动的细节又做了一些优化。
如果没有必要,尽可能不使用贿赂、收买的手段,无论是哪种形式。
行动的信息仅限于陈信康和季风之间,有需要其他人支持的,必须经过季风的同意。
过程中产生的所有费用,不能经过公司账目,全部由季风的个人账户报销。
……
推敲了半个小时,大体的方向终于确定下来,陈信康打电话给张瑶,把手头正在跟进的两个客户转给了她,理由是家里有点急事,已经跟季风请过假了。
安排好一切,他没有耽搁一分钟,立刻出门,坐车前往爱里新浦江办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