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斯耗尽了所有力气来到了这里，残破的躯体跌倒在一片污垢中，恶臭令他快要窒息，但他没法挪动身体半分，只能坚持着吊住最后一口气。

这里靠近下城区的边缘，再往前走就能见到港口边的海，在满月下如鳞的海。作为藏在阴影里的操盘手，洛伊斯少见的失算了，而这次致命的失算推翻了他5年里精心准备的一切。失败的代价太大，大过他的想象，如果不是依靠污秽之血临时切断了他所有神经感官，恐怕他就没法活着爬到这里来。

刺耳的铁哨声回荡在街道的四周，沉重的脚步踩踏在积水上飞溅起肮脏的污水，暴徒们的交谈低骂声混在杂乱无章的脚步里越来越近。

洛伊斯拖着那柄巨大的镰刀，又一次站起。他没时间了，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敌人手上。他需要尽快赶到港口，在那里他还拥有一些洗脑的信徒，将它们的血液吸收之后，他可以乘蒸汽船离开这里，去南方的国家安全度过这段敏感期，届时他将重新拥有颠覆整个柏伦的权力。

沉重的躯体在那拐杖般的镰刀上拄着，脚步极沉，他高估了自己剩下的力气。铁哨声越来越响，愤怒的低喝在耳边回荡，他们近在咫尺，只需再穿过一栋公寓，刺眼的强光就能照射在洛伊斯那残破的肉体上，令他无处可藏。

这位久经风雨且猎杀过无数野兽的老猎人终于惊慌失措，他绝望地加快步伐，但世界上没有奇迹，他不可能瞬间爆发潜能飞奔出去，这不合理。也许以他这样破败的肉体还能坚持着的走路，这也许算是最大的求生潜能了。

但在这时他猛踩在一块滑腻的地面上，狠狠地摔进了泥泞里。他的眉骨和鼻梁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完全碎裂，污秽之血只在刚才短暂地控制住神经，但是现在的伤势没法再受控制。剧烈的疼痛如泄洪般冲击着洛伊斯的大脑，他几乎昏死在污水里。

强光猛地照射在这片阴蔽的巷子里，泡在污水里的洛伊斯再没有半点动静。领头的恶棍捏着鼻子向前走了几步，招呼队伍最后面的新人去看看情况。

在他们刚刚封锁下城区时，黑市的主人约德下发了他们这次的目标，任何受伤的人无论轻重，都必须接受盘查，必要时甚至能冲入公寓搜寻身上带伤的人。

下城区大的离谱，一个在下城区边缘工作的工人需要4点钟从另一个尽头的公寓里起床，然后走上半天的路程才能顺利抵达工厂，这期间还不包括堵车。

所以帮派的成员需要徒步在整个下城区搜寻很久很久，在这样安静的夜里，除了工厂蒸汽机的运作声，只剩下人群的奔跑声。

走在队伍最后的新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泡在污水里的洛伊斯，他并不确定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还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家伙。随身的锈刀敲了敲洛伊斯的头，肉体一沉一起，似乎真的已经死了。

这个新来的小子并不懂太多规矩，他扭头想重新加入队伍，并向头目报告，这个身上满是污血的人死去多时，不像是目标，目标至少得是个活人。

“死了？”

头目愣了一下，一把推开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决定亲自查看一下那具尸体的情况。恶臭令他几乎吐出来没消化完的食物，他刚戴上手套，却在短暂的几秒钟里又改变了主意。

“你去！”他转而命令那个新人，让他把尸体带过来。

这位萌新虽然不太愿意，但是比起挨一顿毒打，他更愿意忍着臭听从命令。

在污水里浸泡的尸体被他拖住双臂往回拽了过去，拖拽中他注意到尸体很轻，当他好奇地朝尸体正面看去时，他差点被那恐怖的伤口吓摔在水里。

整具尸体的残破程度不亚于一堆胡乱拼凑的肉块，大面积的黑血凝结在一起，将那可恐的巨大伤口糊成一个平滑的面。像是碎裂的玻璃那样，尸体的脸部看不出五官，仿佛是一层面具。

靴子在这时忽然碰到了一样东西，模糊的触碰令新人觉得那像是钝器，也像是铁块。他回头去看队伍里的头目，却发现大部分人都去了别的地方搜寻，只剩下几个杂兵负责接应他。

缓缓深吸一口气，他将双手深入了污水中，费力地在里面寻找那触感的来源。煤气灯挂在他的胸前，里面散发出来的热流令他在这样冷的夜里汗流浃背。很快，双手紧紧握住了那件钝器，是一根长柄，也许是棍子。

新人颤抖着把长柄提了出来，但重量却超乎他的想象，他险些跌落污水。不过最后他还是把钝器拽了出来，沉重的武器完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惊呆了，并为之着迷。这是一柄仿佛附着银纱的巨大镰刀，它优雅而致命，平时所见的一切武器都在这柄巨镰面前黯然失色。

即便现在是属于热兵器的时代，但对各式各样的冷兵器感兴趣是每一个恶棍的终极爱好。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变得不再真实，新人逐渐跌落梦境，他瞥了一眼尸体的脸，却惊恐的发现那张碎裂的面具在微笑，四溢的鲜血流淌在上面仿佛活了过来。

他疯狂的丢下了巨镰，左手却搭在尸体的手臂上怎么也扯不下来，剧烈的撕裂感从手上传来，所有的鲜血都开始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涌进了这具尸体中。尸体的表面开始愈合，苍白的皮肤开始逐渐变得红润，而可怜的帮派新人已经化作了一具干尸。

注意到这里异况的帮派成员刚想过来查看情况，洛伊斯已经在那瞬间逼近了他们，银色的巨镰举起在半空，挥舞成圆。

暴徒们终于惊慌失措，他们来不及哀嚎与返身逃命，就全部被拦腰斩断，惨叫声在急速枯竭的血液里消失殆尽。

死去之人的血液在空中凝聚，而后全部涌向洛伊斯，他疯狂地啜饮下这凡人的鲜血，迟来的快感令他的伤势急速痊愈，他全身都充盈着肉芽，它们诡异地在伤口上蠕动，使它完好如初。

不够这些人还不够补充污秽之血，他需要更多的血液来充盈这巨大的饥饿。

“砰！”

一声剧烈的轰鸣过后，颤抖着的帮派成员在惊吓中丢下了枪，他呆呆地站在街口与洛伊斯四目相对，大口喘着粗气，以为杀掉了这个怪物。

“快快通知bss！快！”

他急忙抓起地上的手枪，冲着身边瘫在地上的同伴咆哮，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振作起来。

在真正面对这种怪异之前，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为穷凶极恶的黑帮也会吓得瘫倒在地，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东西，他根本就是一个索命鬼！

洛伊斯低头朝胸口看了一眼，肉芽遭到了创击，但它们马上一转攻势，弹头被飞速腐蚀而后吸进了肉体，这种枪伤对他再产生不出半点威胁。

“原来还有两个落单的东西”

洛伊斯低声嘟囔着，脚步轻盈地漫过污水，就像从前那样，优雅、强大。现在他重新握住了权柄，而这些黑帮成员将成为污秽之血最好的养料。

“谁又甘愿成为别人的附庸呢？谁又甘心被别人踩在脚下呢？”他浅吟低唱，威严一如既往，仿佛撼动整片天地。

破碎的面具在两个幸存的帮派成员面前乱晃，拿着枪的家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躯体还只是一堆腐烂肉块的男人，现在已经恢复了常人的状态。

男人破碎的面具带着微笑，那眼里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只要再加一分力，弹巢中所有的子弹会倾巢而出。这位站着的黑帮成员常以快速射击向同伴们炫耀，可他居然不敢，他的手指在颤抖。

“谁又甘心被别人踩在脚下呢？”

洛伊斯再一次向他发问，而这次银色的巨镰钩挂在他的脑后，只需要轻轻的扯动，那锋利的刃面就能完整的切下整个头颅。

“回答我。”

“先先生，我不清楚我真不知，”

可怜鬼丢下了他的手枪，他的腿发软，而后跪在了地上。这时他才真正注意到同伴已经死了，那干瘪的尸体就好像被风沙侵蚀了很久一样。通讯器还握在手中，滋滋的人声从里面传来。

“人总得有点追求，难道你真的甘心成为别人的附庸么？”洛伊斯笑着对自己说，就像在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

巨镰轻轻地被他收了回来，暴食带来的快感使他愈发上瘾，面前的黑帮成员无力地倒在地上，他已经被抽干了血液化为了干尸。

昔日的教会执行者感叹着这醉人的权柄，污秽之血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嗜血，对血更多的渴望，它的副作用太大了，但能力却超过了一切。

当利大于弊时，任何事都值得一试，这是洛伊斯的信条。

他也不禁自嘲，作为一个对血族恨之入骨的猎人，在这样的时刻却变成了他最痛恨的模样一个依靠血液供养的丑陋血族。

他需要再一次审视亚伦，审视他的实力，情报永远是双方竞争的首要条件。

而这次他决定贯彻自己的一贯做法，再一次留下线索，让亚伦循着线索最终和他刀剑相向，他势必得到这个侦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