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至少雷蒙斯是这样认为的。
他艰难的抬起头环顾这片黑色的大地,如巨鲸一般的飞艇群游弋于云层,投下如白昼的灯光。
刺鸣的铁哨如群鸦低飞,仿佛直逼灵魂的深处。
半个多小时前,苏格兰场接到了一则来自上议院的紧急电报,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公爵阁下亲自致意。
不明原因的雷蒙斯本来被关在监狱悲惨的等待他的深夜晚餐,结果一个狱警粗暴的将制服和钥匙扔给了他,让他从监狱中滚出来。
高兴的雷蒙斯以为这是有人雇律师成功把他保释了,结果发现并不。是维克托警长接到了一项秘令,他召集了所有警察来到这泥泞黑暗的下城区,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重大案情。
直到那猩红如血的士兵们如城墙一般包围了入口。
昏暗的灯光下,雷蒙斯隐约看到了士兵们怀抱着的漆黑火铳。
如血的披风遮盖如云,在护国战争时他们是不列颠绝不后撤的底牌,如果猜得不错那么眼前的士兵们应该就是不列颠的皇家近卫军。
可有传言他们都在护国战争时全灭,而现在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雷蒙斯回头看着那些负隅顽抗的警察,那无限放大的惊恐令他无处安放。一群游手好闲的警察怎么可能和皇家近卫军相提并论?
即便他们是苏格兰场那又如何。
踢踏的铁靴声回荡在周边的街区,刺鸣的哨声几乎震碎雷蒙斯的耳膜。红衣军远不止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几乎倾巢出动。
今夜无月,下城区大多数无关人员都已经被转移。
皇家研究院切断了这里的电力,调查署与圆桌骑士亮出了剑刃,一切准备就绪,可就在这么个关键时刻,来了一帮从内城区远道而来的骑警。
这时有人从骑警队伍里站出,几名红衣军士兵直接将火铳对准了他的头。那是维克托警长,他平时跋扈惯了,而这种时候好像根本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我是苏格兰场的维克托警长,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
他不满的吼道,一巴掌拍下眼前的那把火铳。
话音刚落,士兵直接用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脑后,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掀翻在地,随后枪口对准了头顶。
没人在乎他是什么身份,那一文不值。
警长身后的一众骑警都拔出了步枪,任何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双方陷入了对峙之中。
“苏格兰场的维克托警长?”
黑暗里有人在说话,声音的来源是个女人。随着靴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维克托疼痛地扭过头看到了那个女人。
腥臭的夜风逆起她的风衣,内衬里的纹饰华丽而少见,这让维克托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他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纹饰。
特殊的香水味传入他的鼻子,几乎令他的神经麻痹。
“警长您好,我是这里的长官。”苍白的面具里是翠色的眸子,女人礼貌的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维克托显然不会屈服于眼下这个看起来轻浮的女人,他愤怒的咆哮着,作为柏伦最大的暴力机关苏格兰场,他可从没受过这种罪。
但随后一名士兵猛烈的踹了一下维克托的腹部,疼痛令他扭作一团,甚至剧烈的吐出胃酸。
“哎呀,别这么暴力嘛。”
女人轻笑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警察制服。
翠色的眸子扫视着一众茫然而惊惧的家伙们,那一瞬间她忽然有点手无足措的奇怪感觉。
这感觉来源于这帮不列颠的王牌红衣军,他们居然会由一个女人差遣,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忽然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带着上议院的密令,你们没资格这样对我!阁下会让你们后悔的!”
维克托不甘的惊叫着。
“上议院的密令?”
女人觉得有点好笑,她的密令是最高级别的,难道还有人比自己更懂这些?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没用了。
“苏格兰场的维克托警长,我想请您了解一些事。”
细长的枪管指着维克托的太阳穴,女人表现的相当随意,如果她愿意,也许下一秒就会扣下扳机。
“现在我向苏格兰场全体骑警发出一级警告,今夜的下城区不再开放,任何理由都不能。
所以你们肯原路返回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们。只是你们得把所有藏着掖着的原因告诉我,如果事实不符,遭殃的就是你们全体,而不是个人。
各位,明白了么?”
女人抬起头看着所有面面相觑的骑警。
“你们你们没权力处置苏格兰场,内政大臣会向女王起诉你们!”
维克托发出了最后的反抗,但他的头马上被铁靴重重的踩在泥泞里,腐烂的臭水令他呕吐不止。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变得癫狂,变得躁乱,从进入下城区的那一刻起。
“唉”女人裹紧了风衣,开始朝骑警队伍走去,“刺瞎他的眼,他已经被侵蚀了。”
身后的士兵无声地点头,火铳之下齿轮驱动在有序的运转,锋利的刀刃在枪口下浮现,最后冰冷的覆于维克托的眼。
所有骑警呆呆的看着警长被堵住的嘴里疯狂的叫喊着,鲜血蔓延脸庞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有的人忍不住了,他们拔出步枪准备开火,可是士兵忽然从外围包围了他们,雷鸣般的枪响轰击在角落,这是一次示威,也是胁迫。
“把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都堵上,先集中起来吧,这是群不定性因素,他们正在被慢慢侵蚀。”
女人在骑警队伍里穿梭,目睹他们一个一个被反绑在地上。
不过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还真是巧啊,这种时候都能碰到熟人。
“停下。”到雷蒙斯被准备绑起来时,女人制止了士兵。
“警官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雷蒙斯的脸,嗯是的,那就是个大猩猩的样子。她和这个警察有过几面之缘,正好侦探拜托她的事情也和雷蒙斯有关。
“雷”
“是雷蒙斯对么?雷蒙斯帕提。”
雷蒙斯显得有些惊愕,但他不敢怠慢这个女人,毕竟连苏格兰场的警长都被刺瞎了双眼。
“是是我,请问长官,有什么事么?”雷蒙斯趴在地上问,这个姿势委实不太好受,但他又不敢。
“我叫齐格勒,叫我医生就行。”苍白的面具注视着雷蒙斯的一举一动,似乎仍在确定他的最终身份。
“有人让我给你带个消息,好像还挺急的。”她按着头在非常认真的回想,“那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但现在说应该还不算太晚。”
“我能问问那个人是谁么长官?”雷蒙斯愣了愣,很认真的说。
“是个男人,点到为止,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莎兰不等雷蒙斯再问其他什么,直接抢过身边士兵手上的火铳交给了雷蒙斯,
“先生,长话短说。简单来讲,你的弟弟詹姆斯已经死了,苏格兰场里的那家伙是假的,所以你不用再为弟弟的背叛而有心结。至于你被保释的事情我会佐证,不用担心。
还有,拿着这把枪保护好这帮骑警,如果他们发生任何奇怪的变化,马上用这把枪顶在他的头上,别犹豫,犹豫就会死。”
说完这些后莎兰直接挥了挥手,朝下城区的黑暗里深入。她嗅到了来自旧时代遗物的腥臊气息,那么维克托会产生兽化的雏形也有迹可循。
那么前线应该已经开始战争了吧
所有的红衣军都随着莎兰的动作动了起来,铁靴扬起,仿佛踏碎整片黑暗。
那些被安置于角落的警察则被雷蒙斯和那把从未见过的火铳款式看守着。
他什么都不懂,也对那个神神叨叨的女人的话感到疑惑。
他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没问,也在这种诡异的黑暗里感到没来由的绝望,胸口很闷,奇怪的情绪涌现,他这是怎么了?
往好听了说,莎兰齐格勒是一名享誉不列颠的女军医。
但往难听了讲,她就是一个没什么卵用的拜金女人。让她带领这一批红衣军来驻守下城区的入口,显然是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