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梁衍收到了黄茜发来的一段录音和几张照片。

录音中，是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声。显然，这段录音是离得很远偷偷录下来的，不是特别清晰，但梁衍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可以听出，其中一个男人在埋怨另一个男人。

声音不算太难辨认，伊伊听了几句，便笃定其中一人是徐永城。那个沙哑的声音，她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而和他争吵的另一人，是宋浩青。

伊伊歪着头，一双眼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知道他的耳力不会错，可她还是对宋浩青和徐永城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段录音中感到十分诡异。

再看那些照片，几乎都是徐永城和其他陌生的男子在一起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徐永城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里面似乎是厚厚的钱。

梁衍紧锁着眉，总觉得照片里的徐永城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又一直捕捉不到。

黄茜这个女人，当真是狡诈，给了他一段这样没头没尾却又引人怀疑的录音。

他扶额，手肘撑在桌上，闭着眼想了半天，然后摸出电话。

伊伊看着他翻出了黄茜的号码，疑惑道：“你干什么？”

“与其我们在这儿猜，还不如直接问。”这个答案，也就只有黄茜能给。

他拨通电话。

“徐永城和宋浩青是什么关系？”

显然对方被他的直接惊到了，沉默几秒，黄茜笑了：“梁大警官心中应该已有猜测？”

“没有，所以希望黄小姐能帮忙解惑。”

黄茜的心情听起来不错：“我解答你的问题，有什么好处？”

“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对你而言，还能可以减轻你的刑罚。”

对方却笑了：“梁警官，我何罪之有？”

梁衍也没心思再和她耗下去：“你不说我早晚也会查到，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们查出来，可就没有黄小姐立功表现的机会了。”

对方咯咯笑了起来：“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对我不划算。”

慢慢的，黄茜收起笑容，语气极淡，“你们难道不知道，徐跃霖有两个儿子？”

——

榕城市局。

梁衍和伊伊站在郝诚面前。

“调四年前K8大厦案子的停车场监控看看。”

郝诚一脸茫然，也照做了。

梁衍反复看着视频中那个当初引他注意的身影，也是经目击者辨认过的，和凶手十分接近的那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样？觉得他和徐永城有几分相似？”

伊伊是第一次看这段录像，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才答：“身形和侧脸都很像，但是走路的样子不太像，看起来有些怪异不太自然，好像是……在模仿另一个人。”

那就对了。他模仿的人，是真正的汪驰。

“如果他有个会乔装改扮的女朋友，还有个替死鬼，他在犯案的时候就完全可以用另一个身份。”

郝诚吃惊地望向梁衍：“你在说什么？这人是徐永城？”

梁衍没答话。

他没见过汪驰本人，但两年前他去隆山县查汪驰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个邻居老伯和他说，汪驰早在十几年前被一个叫“成哥”的人接去了榕城，现在想来，“成哥”大概是徐永城的“城”。

当初他看停车场监控对这个人起疑，大概就是因为这人走路的姿势略显怪异，而且他觉得眼熟。现在重新再看，他才恍然有了印象，这个人分明在十年前的医学院出现过！

如果黄茜说的是真的，宋浩青是徐跃霖的另一个孩子，那么当初他调查医学院的案子时频频出事，宋浩青也是在那时候调来的榕城，这些加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当初一直追查的案子，追查的人，就是宋浩青要保护的人。

那个人，便是徐永城。

徐永城，就是专业杀手YC。

十年前出现在医学院，放火杀人，移花接木，换得莫林的助手带着实验结果从医学院消失。四年前又在榕城替人杀人，而宋浩青为了结案，竟找了个替死鬼。

郝诚没得到答复，又将目光望向伊伊，希望她能解答他的疑惑。

“徐永城不是霖壑集团的大公子吗？当初这案子，我们查到孙强，已经明确是一场买凶杀人。霖壑集团的接班人会缺钱吗？”

伊伊沉默片刻，说：“如果那几年他都不和家里联系，他爸爸也找不到他，那他要靠什么过活？”

郝诚还是不敢相信，“除非这人是疯了。”

伊伊想到徐永城那张诡异表情的脸和那副沙哑的嗓音，语气不太好：“他本来就是疯子。”

对话间，梁衍始终望着那屏幕沉默。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有很多细节存疑，但似乎又只有这一个真相，一切才解释得通。

“他当时只是杀手汪驰，不是霖壑集团的少爷。”梁衍忽然开口，看向不明就里的郝诚，“十年前医学院的两起案子的卷，我想再看看。”

郝诚应了声，去了档案室。

一室寂静。

伊伊盯着屏幕，又闷闷出声：“上次在霖城酒店，我就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做杀人放火的事。可他如果真是个杀手，对付我的手法好像还轻了些。”

不用她说，梁衍在意识到YC就是徐永城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怕。

他居然放任他的小丫头和这个变态杀手相处了那么久。

一条线渐渐清晰，按照这个逻辑，宋浩青请战去境外抓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徐永城。当时安排郁恒来杀他，是怕他再查下去会发现YC另有其人。

梁衍又给楚涵打了电话。

“当时我们要拿去做比对的那枚出现在YC身上的钥匙环，后来是交给省厅了吗？”

“没有，申请一直没通过，后来放回当时的档案里了。”说完这句，楚涵踌躇了下，又说，“你临走前让我注意向晚……我发现她不太对劲。”

梁衍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然后调小了声音，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离伊伊远一点的位置。

“怎么了？”

“……我跟踪她，发现她去见了一个人。那人一身警服，给了她一个信封，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我离得远，拍了一张那人的照片，不太清晰。”

“照片发给我，你先别轻举妄动。”

“好。”

楚涵发来的照片是用高倍镜拍的，确实不算清晰。

等郝诚拿着档案回来，梁衍叫他帮忙修复照片的清晰度。

看着电脑上逐渐清晰的照片，郝诚自己都吓了一跳。

“梁、梁衍……这个好像是小刘……”

不用郝诚说，梁衍也认了出来。

这人就是四年前和他一起查K8停车场案的刑警刘豫铭。

从市局出来时，天色已暗。

梁衍和伊伊走在榕城的街道上。听着夏夜的蝉鸣，吹着细软的微风，神清气爽。

“这边查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回K市吧。”

伊伊一贯赞同他的决策，可是这次她犹豫了。

“我们还在停职状态，回去有什么用吗？”

梁衍笑了：“你真的以为，高组长希望我们停职？”

伊伊脚步顿住，疑惑地看着他。

他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她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说什么？你和高组长事先商量好的？”

他带着笑意点头：“既然他们都安排好了，我们就按照他们的剧本，演戏给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