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王宫,此刻正被一种奇怪而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所有的御医围在秦子明的寝宫里,心惊胆战的为秦子明诊治。所有人望着寝宫内的皇上,暗自垂泪,而走廊处等待着的几位官员,俱是神色各异。皇上的生母还在路上。
落姝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亦宸,心里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滋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为首的御医匆匆出来,一脸凝重道,“禀公主,皇上他虽然还没醒,不过暂时无碍,只是皇上这次跌伤严重,肋骨断了好几处……”
落姝不等他说完,立刻焦急地走了进去,别人也连忙跟了进去。
“肋骨断了几处,若是骨茬挫伤别的脏器……”白冰泽忍不住脱口道。
“白冰泽”苏亦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皇上有天地庇佑,吉人天相,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白冰泽瞪了他一眼,随口道,“也不知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白冰泽!怎么这么口没遮拦!”这下轮到落姝打断了他的话。
白冰泽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空气里缓缓流动着的清爽将白日里的炙热一扫而光。
“公主,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
落姝一直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听到白冰泽说了些什么。直到被他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公主,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热晕了吗?”
落姝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秦子明……”
“皇上的病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这么一摔,我看有点悬……”白冰泽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皇上……这接下来不知会是谁继位。”落姝这次倒没有打断他的话,反而还顺着他的话说起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皇兄的儿子。这孩子人品不错,性格温良,应该也会是个好皇帝。”白冰泽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汁,又看了看落姝,“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今天你的话这么少,难不成真病了?”
落姝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白天被热着了。”
“怕热你白天还穿这么多,我也正奇怪呢,还有,你一回来就忙着沐浴更衣烧东西,古里古怪的。”白冰泽疑惑的问道。
“哈……没什么啦,对了,你不是说要问一件很重要的事吗?”落姝忙岔开了话题。
白冰泽拍了一下脑门,“瞧今天乱的,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白落姝,“听说卫墨最近和一个叫什么的宫女走得很近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落姝纳闷地问道,这并不新鲜啊。更何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来是没什么,可是因为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全都不来往了,这就奇怪了吧?”
落姝好笑地用扇子敲了敲他,“什么时候也和那些嚼舌头的女人混在一起了?”
“什么女人,我这可是听那些官员说的。”
“全是一群嚼舌头的。”
落姝低头看着那碧如清泉的酒,也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感觉所有的酒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非也。”白冰泽轻轻一笑,“不同的酒就好比不同的女人,劣酒好比丑妇,一旦亲近,只觉辛辣冲呛,而美酒正如佳人,一亲芳泽,霎时齿频生香,心神为之陶醉;而且难得的是后劲绵绵,那种清淡幽香始终在唇舌与咽喉之间缠绵悱恻,徘徊不去。”
落姝撇了撇嘴,“白冰泽,你这是以貌取人。”
“自古以来,以貌取人也是人之常情。”白冰泽正准备再斟一杯,被白语宁飞快的抢过了酒壶,还瞪了他一眼道,“你酒量不好,再好的美人也不能多亲近。”
白冰泽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凝视着天边的明月,“我只喜欢美丽的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惆怅,“不过,有些最美的东西,就如那璀璨夜空里的一轮明月,可以遥望,却永远无法触碰,更不可能拥有,只能站在可以看到的地方,沐浴它洒下来的微弱的光芒。”
三人忽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几缕淡薄的流云在夜空中渐渐散开来,霜一样洁白的月光细细密密的倾洒了一地。湖面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不停变幻着动人色泽。
不远处响起来的孩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宁静,落姝听出是小女娃的声音,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来,“唉,这孩子又不知闹些什么,我过去看看。”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幽怨的回过头来,“还是你们好啊,像我这样拖家带口的人真是可怜。”
白冰泽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她转头想对白语宁说些取笑公主的话时,忽然见到白语宁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与深不可测。
“公主,”他缓缓开了口,“你听到了,是吗?”
她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白冰泽的意思,知道瞒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又连忙说道,“我什么也不会说,毕竟……”
“为什么?”白冰泽打断了她的话,敛声道,“白冰泽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为什么?”
白冰泽心里一沉,勉强扯起了一个笑容道,“可是就算皇上驾崩了,要扶你侄子……更何况,现在皇上还……而且还有秦家”
落姝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你怎么知道秦家就能顺利即位?”
白冰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哥,你难道不怕我说出去吗?”
“你不会。”白冰泽的脸色变得温柔起来,“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和白语宁,如果你真的要说出去,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上官家的东西就要属于我们。”落姝的眼中闪耀着不明意味的光芒,“这是哥哥的愿望,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他达成。”
“为什么你……”
因为哥哥是我从小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就像这轮明月,高高在上。无论后来的他多么恶毒。他都是我的好哥哥。”
“那么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平安”
”……好。”
几天之后,皇上的病并无好转,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心里都明白皇上已经时日无多,但谁也不知道究竟皇上会拖到什么时候,一时人心惶惶,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官员已经开始巴结起了秦将军。
公主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尤其到了傍晚时分,更是清静。晚霞渐渐散开,现出深黛色天际的远方,几颗不知名的星子闪烁着微光,风里白日中炎热的气息逐渐被夜色中凉爽的空气所代替,吹拂着身体,带走了日间的燥热,留下一片说不出的舒爽。
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缓缓驶来,车前的铃声踏碎了月光的清寂,帘幕低垂,见不到马车中人是男是女。 直至府前,方才停下。帘子一掀,下来一位贵公子。只见他一袭绯衣在夜风中轻扬,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有着牡丹的华丽,却不失优雅,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深邃闪烁如晨星的眼眸和那一抹微抿的薄唇。
这个时候来拜访落姝的,通常都是卫家的二公子,卫钦
落姝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已经在庭院中的凉亭里等着他了。
“公主如今皇上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卫钦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掠过了一丝担忧。
落姝似乎并没听到他的话,而是问了一句,“父皇什么时候到玥城?”
卫钦想了想道,“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落姝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父皇,好像还一直不知道皇兄被害的事情吧。”
卫钦微微一愣,“应该不知道,皇上不许有人把这事情告诉太皇。”
“这就对了,所以,”落姝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说,如果父皇知道儿子已经……你说她会怎么样?”
卫钦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通知这件事。”
“嗯,不过,”落姝顿了顿,“旁敲侧击即可,虚以实之,实以虚之,对方才更加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