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们兴奋地聒噪着,低语着,争先恐后脱着衣服,脱掉裤子。
烦拉挤向那个军官,递出他在破庙写好的纸片,说道:“长官,长官,能不能帮我寄封信?”
那家伙只是少尉,但对着小太爷这正经中尉的架势好像他是少将,不耐烦的说道:“寄什么鬼信啊?”
烦拉点头,说道“就是鬼信,遗书!地址写背面了。”
那家伙看了看他,算是接过去了,说道:“你们是去打胜仗的,寄什么遗书。”
小太爷点头哈腰地回到人群中,看着那家伙把他的信随手塞进了裤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帮寄。
烦拉退进了人群,他也要脱衣服。
反正需要什么都可以从自己的随身储物空间取出来,之前走的时候他把迷龙的库房基本扫空了,不怕!
那个军官在劈柴们中间看也不看地走过,一边在他的登记簿划拉着什么,他唯一关注到的是不辣仍背在肩的汉阳造。
他喝道:“放下!背着枪干什么?”
不辣很不自信地嗫嚅:“打小东洋……”
“到地头梅里贱人派枪,阴国人派衣服,背这块废铁去干什么?放下!”
不辣很难割舍地把枪归入脱了一地并被拢成一堆的那些破衣烂衫,其他几个好容易保留了自己枪支的人有样学样。
就连要麻的刺刀和蛇屁股那刀不离身的菜刀也放了下来。
军官对了队列外劈柴们看不清的几个人影叫唤:“发吧!每人一个!”
“发装备啦!”
“排队排队!”
劈柴们自觉地站排了,亢奋地等着他们的新家伙。
然后便开始发了,人手一个。
劈柴们本来就更冷,现在更加冷。
他们在雾气中赤裸着或苍白或脏污的躯体,很多人身带着暗红色的新疤。
劈柴们发着抖,拿着他们新拥有的,并且替代了衣服和武器的东西——一个印着阴文的纸袋。
烦拉的脑子已经被冻得有点木,他缓缓地念着:“VOMITINGBAGS(呕吐袋)?”
“衣服呢?”
“枪呢?”
劈柴们中间开始出现这样的质问,终于是有点儿抱怨了。
他们的军官开始发怒,骂道:“聋了吗?朽木!刚才说话你们在听吗?到地头丑钝弱人发武器,阴国人派衣服!就在那边的机场!穿衣服带枪干什么?”
他们中间最强烈的抱怨是来自不辣衰哀的声音。
“冷啊,长官。”
军官挺起胸膛,扫视着他们这群瑟瑟缩缩的人,说道:“我不冷吗?这是峰命令!国难当头!委员长的早餐都已经是一杯清水一块饼干了!你们是装备最精良的部队,要想着为国内抗战的弟兄节省!”
劈柴们都哑口无言了。
军官大人拍着他们的肩,被他拍到肩膀的人便裸着瘦弱的身子爬侧舱门的简易舷梯。
军官大人现在友善了许多,叮嘱道:“小心点儿,第一次坐飞机都会吐的。”
劈柴们挨个爬舷梯,烦拉前边的郝兽医、迷龙被机舱门吞没。
他后边的阿译用脑袋撞着小太爷的屁股。
他们小心地抓紧了VOMITINGBAGS,似乎呕吐会是劈柴们征程中最可怕的事情。
烦拉爬在那个跟垂直差不了多少的梯子,他的身后起了骚动。
他回头一看,军官正把要麻和他之后的人全拦住了,李乌拉和其他几个人全在其中。
军官伸出手拦着他们,说道:“再超啦!下一架!等下一架!”
要麻站在下面叫着:“不辣!豆饼!不辣你下来,咱们一起啊!”
不辣就在烦拉的身边,他有些嗫嚅,显然,他想一起,但他不想下去。
军官将要麻推开,喝道:“下一架就一起啦!喊什么喊?再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劈柴们顿时安静了,要麻他们被轰赶到不辣看不清的雾气里,最后都被机舱吞没。
不管这飞机是用来运货的,还是做什么的,它连舷窗都没几个,而且为了尽可能装更多人,它已经拆掉了包括座椅在内的各种舱内设备,让劈柴们像罐头一样挤在一起,贴着彼此冰冷的皮肤。
一个梅里贱飞行员从驾驶舱的隔断里看了他们一眼,仍然转回头向着机舱下的地勤人员大骂:“这是你们说的货物吗?他M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你们让我运人!”
引擎已在预热,在货舱里听来轰鸣尤其大,劈柴们根本听不见地勤的解释。
烦拉看着簇拥在他周围紧张的脸,阿译的脸,郝兽医的脸,不辣的脸……
连迷龙现在都有一张紧张的脸。
劈柴们的皮肤快粘在一起了,在这样一个从未经历过的环境里他们都不说话。
飞行员一边忙着起飞前的什么事,想起什么来时便暴怒地向飞机下抱怨:“我的护航呢?我开的是鬼子运输机吗?天飞的战斗机全是鬼子的!飞虎队呢?!”
烦拉流着汗,虽然冷但他仍然流着汗。
很近的距离阿译直直地瞪着正在找东西把自己固定起来的小太爷,问道:“他说什么?”
后者觉得应该骗他,说道:“他说眨巴眼就到了。”
说话间,阿译也不知道烦拉从哪里居然找出了一截布带子,将自己紧紧的固定在机舱里的一个扶手。
坐在前面的飞行员砸着他的座舱,起劲地骂着:“起落架没修好!比起落架还该死的是漫天的雾!比雾还该死的是丑钝弱的起落架!”
阿译瞪着烦拉,无论如何他知道那不是在表示高兴。
小太爷也不再看他了,他转向正对着郝兽医苍白的脸,
这时候预热好的引擎开始轰鸣,在它轰鸣的同时康丫开始呕吐,他一瞬间就吐得天翻地覆。
不辣和豆饼拼命地捶他。
康丫边吐边哭号着:“我不飞啦!妈呀我要下去!”
烦拉说道:“还没飞呢你叫什么叫!要飞先得滑跑!”
康丫从呕吐袋里抬起头,疑惑的发出了一个声音:“啊?”
当他发现自己还在地面时,他的呕吐也奇迹般地立刻停止了。
他和不辣挤到小得比人头大不了多少的舷窗边,看着在C46转跑道时窗外移动的地面。
他立刻轻松起来,说道:“就跟坐汽车一样嘛。”
不辣悻悻地说道:“飞不起来啊?丑钝弱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而这时飞行员向着地面扔下最后一句,他说的时候也知道是没人会听的。
“他们不是冻肉!”
然后这架飞机在简陋的跑道加速滑跑,震动轰鸣。
烦拉那点儿稀松平常的理论常识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实际。
正得意的康丫和不辣互相撕扯着摔在地,舱板人们拥挤着滚了一地。
原运输营副连长康丫对飞行员大骂:“你他M的会不会开车呀?”
正副驾驶都没有理他,劈柴们的世界陡然倾斜。
康丫摔过来时用额头狠狠撞了小太爷的颧骨,他们几个人抱成一团在舱里连滚带爬。
简陋的标识灯在雾气中闪烁,这架飞机载着劈柴们,冲破雾气升空。
他们就此升空,据说在着陆的机场这些劈柴们将会得到武器、衣服、完整的编制、一切。
人手一个的呕吐袋基本没用,虽然它是峰们为我们考虑到的唯一细节,但呕吐确实是我们一路遇到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南云高原的云层低到这种地步,C46刚爬升出雾气,就又钻进了云层。
在磅礴的云层中它像是纸折的,在气浪中颠覆,反倒是那些千奇百怪的云层看去像是固体的,像是庞大无匹的流动山峦。
劈柴们在机舱里象货物一样被抛撒。
每一个抓住一个固定点的人都成了一个大把手,有好几个人攀附在他的身。
呕吐袋在他们身边活跃地飞行,但是谁还顾得它们?
机舱仍是倾斜的,整架飞机都在爬升中震颤。
飞行员在驾驶舱粗野地大叫,文明在这样的恶劣中也只好蜕变为野蛮。
他对着他的飞机大骂:“爬升!爬升!否则我干了你!他M的爬升!”
起飞时的震颤是竖向的,那算是正常,而在湍急气流中的猛烈爬升让这种震颤成了横向的。
这架老旧的飞机抖得快要散架,不是形容,它真要散架了。
ps:大家对这部电视剧最喜欢的情节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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