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何养光思维停顿不前。
好在由内而外的寒意不停地提醒他,初灵很危险!
现在四下无人,初灵近在咫尺,若是初灵袭击自己,定无法应对!
何养光将握住的初灵肩膀,猛地向外推出,同时往来路奔逃。
不敢歇息,甚至不敢回头,一口气直接跑入道观后门。
看着狼狈而逃的背影,初灵收起了诡异的笑容。
她转向那几方坟冢,朝更深处走去。
越过坟后土坡,即可看到一栋人造木质建筑。
不同平常的房子的方方正正,这房子共有八面。
每面墙上都有一扇大窗户,但却无法从屋外窥见内里半分。
其中一个方向,挂有小匾,赫然三个大字——八景阁。
初灵站定阁下,摇摇头,不忍叹息道:“可惜,可惜,差一点,就将他勾引到这里了……”
不知哪里来的乌云,毫无征兆地盖住整个杉龙岭。
现在再看初灵,无论哪个角度,都只能看到她脸上的阴影。
只有她的眼睛,射出森森光亮……
不知她错失了什么良机,但她反而自信微笑。
何养光总离不开新化小镇,离不开这杉龙岭。
既然他来了,初灵就能肯定,他离不开……
回到了观内,何养光才稍微镇定。
仅此一番,他已经完全看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初灵究竟是人是鬼,他实在难以判断。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初灵是要害自己!
否则,又怎会早早备好坟墓!
修道为何,无非成仙长生耳。
最近何养光追的一部连载小说,众妖怪就是为了长生不老,而屡屡将主角虏去,要吃长老血肉。
若是初灵为了长生不死或者成仙返阳,而陷害养光,解释这番行动倒是动机充足。
之前听师傅说,初灵道法卓越,也实有这个能力。
如此说来,必须请程于庭救自己了!
忽然,何养光灵光乍现。
初灵是此动机,程真人也是道士,为何就没有这个动机呢?
想到这,才发觉,可能整个杉龙岭上全是豺狼,独己唯一羔羊。
这种情况,按理来说应该早早遁逃。
但即使现在离开新化,他自知命不久矣,难以久活。
既然父亲叫他来新化,定是新化有什么,可以救他一救。
已经回到房间,屋内来回彳亍,思考之后生存对策。
想起前日在山下的冷遇,也许,可以从山下居民口中,问出个所以然。
打定主意后,何养光一直都寻找时机下山。
但每次总感觉被人监视,猜到初灵在身边,只能推延。
直到,七月三日。
走出房间,四处走动,没有发现师妹的踪影。
机不可失!
假装在观内闲逛,伺机下山。
道观与镇子之间只有一条小道,来往定要通过那里。
道路两边皆是杉树,远处路旁一棵粗树之下,露出半个衣袖。
何养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灵月观的道袍。
定是那个道士偷懒,不愿研读经文,躲在林中。
这和他没有关系,但他从其身边经过时,忍不住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则叫他倒吸一口凉气。
初灵!
原来,之所以没看到初灵,是在此处!
假装没看到,也希望对方没有听到自己如雷响般的心跳,僵硬地在小道上走着。
“光哥哥!”初灵在背后叫住他,“去哪?”。
看来,初灵早知他下山,早在这里等着了。
何养光赶紧定住,回答道:“下山转转。”
他早就想过,就算初灵要害自己,大概有着什么顾虑,否则自己早死百次不止。
“这样……”初灵说,“我也想跟哥哥去玩。”
养光心跳骤停,就算知道对方有所顾虑,但怎可安然与一个要害自己的人同行。
急忙找个借口:“我想起还有点事情,回道观去了!”
转过身,一个阴森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初灵已经在他的正后方。
何养光吓得连退几步。
初灵虽说亭亭玉立,但还是矮上何养光些许。
此路陡峭,才使方才他们视线平齐。
初灵虽说在笑,但养光看不到半点善意。
“哥哥,莫不是在躲着我?”
说话间,初灵睁开微闭的眼睛,眼神直逼何养光。
要死!这前所未有的压力,让他的身体发出如此警告。
“没有,”赶紧解释。
“那为何不愿带我下山!”
“去,”何养光无奈地叹息,“去,去还不行吗!”
他感觉,若是刚才惹得初灵不高兴,自己恐凶多吉少。
虽然不足以说明初灵是人,但现在看来,她并没有被限制在此岭之上。
如果只是监视何养光,为何现在要强迫他下山呢?
与此同时,杉间客栈外。
客栈前的道路,是官道。
若是驿使要穿越新化,往南往北,都需要过此道。
此时,大路中间,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屹立正中。
他的身后,左右分立两名随从。
不时向远处眺望,并焦急来回走动。
忽而招呼一人向北方打探,忽而又搬来凳子,站至其上。
李家福呼喊:“尊贤,饭不久将冷,我看还是不必等了吧。”
“哪里的话,若是冷了,重做就好,”男子说。
忽而一小卒慌慌来报:“县尊,贤母已至门下!”
男子大喜:“快备好热茶热菜!”
吩咐队形,整理衣冠,待母而来。
不久,一辆马车驶来。
男子急忙迎去,跪在马车前:“母!亲!”
车停,女子携一老母下车。
母子相拥而泣,进入客栈用膳。
当何养光走进客栈时,见两人坐正中吃饭,边上四五人伺候,这阵仗叫他为之一惊。
想必是什么达官显赫!
本来,他是来镇上探听情报的。
没想到刑初灵在身边,他是不敢贸然行动,但总要吃饭,才来到客栈。
然而,他和初灵是两人,李九却只送上一双碗筷,还态度很不好,想来是那天硬要留在客栈,怀恨在心。
但为何不为初灵备上一份?他们果真看不见初灵?
而初灵只是死盯着何养光,仿佛对此景象习以为常。
不时听见母子两哽咽抽泣,连李九都为之动容,给养光上菜时眼角含泪。
“这是何人?”何养光不禁问。
李九答道:“这是永从知县,好像姓汤,今年高中进士,才出任永从,便立即接来老母,享天伦之乐,如此孝子,此间稀哉!”
永从县与新化县同属黎平府,在新化正下方,若是从北去永从,必经此处。
常闻古之贤人迎朋送友,不远十个关隘,何况母乎!
何养光看向那为汤知县,风华正茂,一表人才,年龄同他与初灵无异。
想来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父母双亡,还只是一个秀才,不忍连声叹气。
“光哥哥,不必羡慕,”初灵说。
何养光感动不已,虽然知道初灵不怀好意,但此话的确给了他些许安慰。
但她的话,好像只说了一半……
果然,初灵继续说:“他会死得很惨……”
听到此话,何养光如感冷血逆流,寒气直逼五脏六腑。
忙将手指放在唇前,发出“嘘”的声音。
四处张望,没人有反应!
似乎只有何养光自己能听见。
才松了口气,看向初灵,发现她眯着眼笑,仿佛狼看羔羊一般,盯着那对母子。
杉间客栈人来人往,这段时间就有不少人出入。
由于是设在官道之上,像什么云游散道、四方闲医,在方才,就来了几个。
何养光自身难保,就算猜到了初灵的歹意,又敢如何!
但是,初灵为何又对一个路人暴露杀机,她选择受害者的动机又是什么?
莫非,鬼也喜欢开玩笑?
等何养光吃好了,汤知县那边也准备动身了。
“母亲,若是未感不适,即刻上路,趁早观瞧孩儿府上如何?”
老母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
忽而,初灵无故大笑起来。
笑声凄凉,震耳欲聋,渗人骨髓,叫何养光听得寒毛直立。
好在,只有自己能听到,否则……
何养光刚这么想的时候,汤知县愤而起身,喝道:“我与母重聚,汝何故发笑!”
他能听到!
当何养光思考其中缘故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能听到初灵的声音,也就意味着,他已然是初灵的猎物了!
“刚才你咒我时,我不曾计较,何故接连与我麻烦!”知县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只怕离不开这镇子中半步,哈哈哈……”
“你……”尔雅君子,不善辱骂,一时说不出话来。
突然,只听得几声呻吟,接着似有重物落地。
原来老母摔落在地,难以呼吸。
“夫人!”侍女、仆役惊呼。
汤知县连忙搀扶,但母亲还是不停抽搐。
“你做了什么,”汤知县怒斥道。
何养光也看向初灵,却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四处张望,也不见初灵踪影
再看客栈食客旅人,因为知县的呼喊,纷纷看向自己。
不好!
借刀杀人!
四名仆役本就是永从府上官衙,纷纷拔出官刀。
一人守住前门,一人守住后面,两人慢步围来,刀刃寒芒射得养光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