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探秘了长乐院的全貌,天色将晚,距宫门下钥也没多少时间了,一行人相互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爹……”郑漪漪话音未落,手心里就被郑大人塞入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女儿啊,回了宫别舍不得花钱。还有,你娘要是问起来……”
“我今天什么也没看到,更没见过爹。”郑漪漪道地点点头。
“疾闪,襄儿,你二人好好伺候漪嫔娘娘,若娘娘有需要,可随时到敦化坊找我……”郑大人掂量了一下自己捉襟见肘的零花钱,又中气不足地加了一句:“或者到天一书局,找她姐姐郑涟涟帮忙。”
杜襄儿与湛飞白相视一笑,连声称是。且不论处心积虑的替嫁事件了,自打赵钱孙李周吴六位姐姐被接到湛府后,在杜襄儿的通风报信下。念妹心切的郑涟涟便常与她们走动。
《冷宫往谈录》大热之后,更是亲如姐妹,郑涟涟不仅替六位姐姐寻了宅子搬出了湛飞白的后花园,还天天撺掇她们接手经营天一书局的分店,苦口婆心地游说她们出来工作。
郑大人这座2G信号塔,什么时候才能连接5G?
季大娘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只一人来高的夸张麻袋,肉、蛋、水果、安胎用品、婴儿的小衣服塞得满满当当的,非要让季旺带回宫去。
季旺推却不过,只能将麻袋扛在肩。硕大的麻袋和瘦弱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滑稽。让人想起大学时期,每次从家里返回宿舍,爸妈打包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
当然嘛,杜襄儿也没忘记出宫的使命,当晚在幽磐所西殿昏黄的油灯下,归纳今日份得出的结论——
在临时的工作日志,杜襄儿这样写道:
“罪证一:长乐院涉嫌非法经营未经食品合格检验的餐饮,对食物中毒的后果考虑不足。”
赌徒们忙于赌钱,多数人皆是从长乐院的小窗格处购买食品后随意对付一口,便再次回归赌桌各显神通。长乐院此举,显然对北燕食品安全的监管视若无睹。
“罪证二:长乐院涉嫌私自改造房屋内部,严重违反室内消防规定,无法规避火灾风险。”
就那么一溜儿不见天日的小窗格,沉浸式体验诚然很不错,可赌徒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真要是起了火,如何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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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贵妃过了头三个月,胎象逐渐稳定下来。季旺将季大娘亲手缝制的小衣服、小裙子呈给舒贵妃,舒贵妃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季大娘绣工精湛,喜不自胜地收入柜中。季旺亦是欣慰,舒贵妃脱离了嗜睡、饮泣、孕吐等早期妊娠反应,他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说起来,女子孕事,本就辛苦异常。舒贵妃有孕数月,燕惠帝却从未踏入云舒阁一步,仿佛舒贵妃腹中孕育的胎儿,与他毫无关系。
思及此处,季旺内心深处唏嘘不已。行了一礼,季旺打算去御膳房瞅瞅安胎的汤羹炖好与否,顺路去幽磐所,看一眼如隔三秋的郑漪漪。
“季旺。”舒贵妃叫住他,“父亲从未与我说起,你过去的故事。”
“娘娘,奴才就是奴才,没什么过去,也不值一提。“季旺轻笑一声。
“真要像你说的,我父亲也就不会花大力气把你从昼海接过来,再将你安排在我身边了。”舒贵妃,也就是姚舒澜,挺着她尚不明显的孕肚,突然从卧榻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季旺面前。
“娘娘!”季旺大惊失色。他向来视姚舒澜为亲姐姐,自然不容许她有半点闪失。
只见姚舒澜轻轻摸了摸他低垂的发顶,道:“人要向前看,我不愿意看到你永远困在过去,亦不会管你未来打算做什么。”姚舒澜定定地凝视着他,温声道:“可你记得,这孩子出来,是要叫你‘舅舅’的。”
季旺眼眶微湿。
“为了你即将出生的外甥,季旺,姐姐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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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杜襄儿伙同另外三人,又一次来到了会仙楼。
有了次赌场不许女子场的经验,杜襄儿与郑漪漪今日皆做了男子装扮,换了长衫披袄,将一头秀发高高束起,再别从湛飞白那儿搜刮出来的男式发簪,倒是有几分清秀少年的意味。
人不风流枉少年,杜襄儿比划了一圈,要想风流,得有把扇子才行啊。
说曹操曹操到,天空一声巨响,扇子闪亮登场。
可不巧了嘛,来人身着碧色长衫,这不是那天和湛飞白对弈的公子么?
姓王,行二,名瑜。
“王二瑜公子!请借你的扇子供在下一用!”
对面的王子瑜也认出了他们,扯了扯嘴角,好脾气地解释道:“姑娘,在下名叫王子瑜,只是在家中行二……”
“懂了懂了。”杜襄儿回给他一个会意的眼神,开口道:“二瑜公子,能把您的扇子借在下一用么?”
“抱歉,二瑜公子,拙荆失礼了。”湛飞白前一步,左臂无比自然地搂住杜襄儿的肩膀,谁料左手腕被杜襄儿一把抓住,毫不客气地反向拧了三百六十度……
“疼疼疼……”湛飞白惨叫。
“烦人精,”杜襄儿冷笑,淡定地松了手,“不要欺负我没文化,‘拙荆’是妻子的代称,谁跟你是夫妻关系?”
湛飞白委屈地扁扁嘴:“小西施你好无情,那一夜热情地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又着急和人家撇清关系……”
“湛飞白!”杜襄儿恼羞成怒,谁要他把在阳明殿侍寝的那段演技大赏拿出来回味了?
众人:?展开说说,我们不差这点流量!
王子瑜意外收获了次未曾得到的姓名卡一枚,得知了“湛飞白”的名号,欢欢喜喜地要与他们四人共行。
郑漪漪与季旺不约而同着瞧这对冤家耍宝,心知也不怕再多一个麻烦的,五人便结伴通行,再次抵达了安保系统严密的长乐院。
这一次,杜襄儿瞄准了百官铎的赌桌,带着众人冲了过去。
百官铎,又叫“升官图”、“彩选格”、“葫芦问”,是以投掷骰子的点数决定进退的古代飞行棋项目。
想到自己作为打工人被迫参与过种种稀奇古怪的公司团建,喝9划拳唱K桌游无一不通,杜襄儿自信满满,百官铎不就是飞行棋吗,次的双陆湛飞白都赢了,自己为何不行?
押兑换好的筹码,杜襄儿五人加一名长乐坊常驻风流汉子,六人开局。
先掷骰子决定进身的起点,根据点数的大小,从“白丁”开始,以最先行到终点的“太师、太傅、太保”为胜。
而这行进的点数,也是大有讲究的。四点为德,六点为才,二三五点为功,一点为臧(通“脏”)。掷出德才功可获得不同程度的升迁,遇到一点臧,则降官或滑入他途。如犯三次臧就要被淘汰出局,就算输了。
这个很好理解,德才兼备是升官的必要条件,荣立功勋是升官的推动因素,至于作奸犯科贪赃枉法,被群众举报,就要被“下马”了。
六人各自选了不同颜色的骰子,从“德为案首才为同生功为白丁臧不名”的起点出发。
一开始很轻松,杜襄儿轻而易举掷了个六点,从“白丁”一跃成了“举人”,季旺与风流汉子紧随其后,分别以五点变身“禀生”。
郑漪漪扔了四点,与杜襄儿同样升任“举人”;湛飞白丢出了二点,成了个小小的“案首”。王子瑜最惨,第一回合就扔了一点出来,成功定格“白丁”不动摇。
如此看来,四点的“德”的实用度高于六点的“才”,二三五点的“功”属于下皆可,而一点“臧”最差。由此可见,抛出四点应该属于性价比最高的选项?
杜襄儿胡乱分析一番,尽管大富翁这种桌游基本看运气,也不排除运营的可能性。
很快,几人纷纷脱离了书生阶段,开始做官之路。季旺后来者居,目前遥遥领先,做了正六品“知府”;风流汉子不甘落后,死死咬着暂居正七品“寺副”。
杜襄儿运气不错,做了正八品“县丞”,郑漪漪则是从八品“主簿”,手牵手,心连心,共同携手创造县衙的美好生活(?)
湛飞白跳到了“属正”,同属从八品,倒是让他想到了身在光禄寺署正的好友邹路,和他那位打得一手好算盘的表妹。
最后一名王子瑜终于脱离了书生阶段,以从九品“大使”的身份踏入官场。扫了一眼选官图的文字,王子瑜淡淡一笑。
倒也,不算说错。
接下来,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季旺保持优势,一鼓作气到达了正三品“侍郎”的位置。风流汉子许是着了急,竟掷出了一点“臧”,被发配到了从四品“同知”。
杜襄儿暗中幸灾乐祸,这位兄弟,看来你是有点缺“德”啊。
哪知手一滑,自己也掷出了一点“臧”?
好家伙,一记回旋镖,扎自己脸了。
身为从七品“训导”的杜襄儿眼睁睁看着郑漪漪抛弃自己做了正四品“尚书”。说起来,如今北燕的正四品尚书右丞,不正是郑大人么?
杜襄儿不由感叹,这是让孩子赢在了起跑线啊。
而同样赢在起跑线的湛飞白这两把手气不错,蹭蹭升任了正三品学士。杜襄儿对此大为不满,现在人才都通胀得这么厉害了吗,连烦人精都能做到“学士”的位置……
而无人关注的王子瑜,则凭借努力,到达了正六品“主事”。
六人互不相让,最后季旺成功晋升太傅,第一个完成全部路线,达到“太傅”成就;
而长乐院的风流汉子,则心不甘情不愿地屈居第二名“太傅”;
郑漪漪与湛飞白并列第三,同时完成“太师”成就;
王子瑜道一声承让,第五个到达“太保”的终点线;
最后,只剩下还在正六品修馔挣扎的杜襄儿。
呵,小丑竟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