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之前那一列车厢，如今这列车厢更加空旷、阴冷。

老旧的电车座椅上锈迹斑斑，时不时还有一些食物残渣从座椅的缝隙中掉出来，散发出一阵发酵的臭味。

对于32世纪的联邦人来讲，轻轨电车属于极度落后的公共交通设施。

如果不是因为雷暴天气的原因，恐怕也不会有人乘坐这种老古董。

秦暮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目光扫视着整节车厢。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个“熟人”就端坐在车厢的另一角，头上还戴着一顶游戏头盔。

这个人，就是他下午遇到的那位新闻调查员——姜纭。

没想到，她居然和自己搭乘了同一班电车。

此时的姜纭已经卸下了白天的干练与沉着，她那柔嫩的身体倚靠在座椅后背，两条笔直的长腿以放松的姿势微微蜷曲，略微敞口的衣领露出一抹紫色的蕾丝花纹，像是某种内衣的衬料。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枚工作牌，距离太远，秦暮无法看清上面的文字，但想必应该是她记者身份的证明。

“她居然在玩《迷失的公主》？”

秦暮仔细端详了几眼，嘴角一抽。

星海集团的游戏设备种类齐全，最低端的登录装置是那种笨重的游戏舱，价格相对低廉；而像姜纭此时佩戴的游戏头盔，装饰精美、便于携带，整体外形就像是中世纪公主的皇冠，价格自然要昂贵不少。

用脚想都知道，这款游戏头盔肯定是为《迷失的公主》专门订制的，否则，它没必要在边缘镶嵌好几颗珍贵的粉色宝石。

这个女人胆子是真的大。

秦暮不禁苦笑一声。

今天下午才发生那起惊悚的安全事故，到了晚上，她就敢亲自买一台试玩。

只能说，这种人要是放到恐怖电影里，肯定是第一个领盒饭的。

嗯？

不对劲……

秦暮刚把视线从姜纭身上收回来，浑身就猛然一个哆嗦。

草！

那群大妈啥时候也跟过来了？？？

秦暮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的四个大妈，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穿着黄衣服的王大妈还是那副谦卑温顺的样子，此时她正戴着耳机和别人远程通话，从通话的内容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聊天。

手里捧着骨灰盒的刘阿姨表情则依然很宠溺，她紧紧搂着这方冰冷的小盒子，似乎自己的宝贝女儿真在里面安睡。

妈的……

阴魂不散啊……

秦暮当即站起身，又往旁边挪动了两个位置。

然后他就看到……

这群大妈也跟着他的动作站起身，集体往旁边挪了两个位置。

淦！

秦暮头皮一阵发麻。

这列车厢里一共只有六名乘客。

——秦暮、姜纭、还有那四名看起来神智就不太正常的大妈。

秦暮不清楚这群大妈究竟有什么企图，但他很确定，她们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们的目标是姜纭！

因为她们虽然也跟随着秦暮站起身、往旁边挪动了两个位置，可秦暮的移动方向是远离姜纭的方向，而四位大妈的移动方向……却在逐渐逼近姜纭！

而且，就在秦暮思考的关头，她们的手里也逐渐多出来一些危险的“武器”。

王大妈砸碎了自己的手机，从满地玻璃碎片中捡起来最锋利的那一块，先是在自己手腕划了一刀，看到汩汩涌动的鲜血之后，心满意足地一笑。

刘阿姨则打开了女儿的骨灰盒，从里面洋洋洒洒倒出来一些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骨灰，可降落在地面上，却瞬间将金属地板腐蚀出一个大洞。

什么鬼啊？！

秦暮瞬间产生一种荒谬的感觉。

姜纭现在佩戴着游戏头盔，几乎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如果这四名大妈真对她有什么歹念，那她到死都不会知道凶手究竟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四名大妈开口说话了。

先开口的依然是王大妈，只见她舔了舔手腕的伤口，笑容灿烂：

“姐妹们，该动手了。”

“是的！那个女人不能留。”

刘阿姨应声拎起骨灰盒，冷笑着说道：“她想要调查我们孩子的死因，可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死？”

“他们根本就没有死！”

另一名大妈也跳出来，愤怒地咆哮着：

“玩游戏怎么可能会死人？！不会的！绝对不会！”

“我们的孩子还活着，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们找出来！”

“杀了姜纭！”

“对！杀了她！”

“我来割掉她的脑袋！”

“我来碎尸！”

“我来把她烧成灰！”

“……”

于是，四名大妈就这么当着秦暮的面商议起来，根本没把秦暮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

这TM也太彪悍了吧？

秦暮愣住了。

他是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杀手。

而且，还是团伙作案。

二话不说，他登即从窗边取下来一柄安全锤，这种原本用来砸窗逃生的工具，此刻反倒成了秦暮用来自保的武器。

秦暮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见义勇为的人。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那他八成不会冲上前帮助姜纭。

毕竟那四名大妈手里的武器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那盒“骨灰”，万一洒到秦暮脸上，那他人估计就没了。

可现在的处境却由不得秦暮袖手旁观。

就算是疯子，也懂得在杀人后把旁边的目击者一波带走。

如今，整节车厢里只有秦暮这一个旁观者，只要姜纭死了，那下一个死的绝对是秦暮他自己。

当然，秦暮也不可能傻愣愣地直接冲上去。

他先是退到两节车厢互相连接的位置，待到站稳之后，才戒备地朝四位大妈高声吼了一嘴：

“疯子住手！”

“警察就在后边！”

然后，转身就往刚才的第一节车厢跑去。

那节车厢里还有其他乘客，秦暮至少可以寻找几个增援。

可他刚跑了两步，就跑不动了。

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一股无边无际的冷气直冲脑门儿。

刚才那节车厢里……

哪他妈的还有活人？！

死了……全都死了。

无一幸免。

所有人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层灰白的粉末，从他们的眼眶渗透到颅骨的内侧，腐蚀掉了所有脑浆和肌肉组织，只剩下一颗颗惨白的骷髅头。

这种恐怖的场面，秦暮只在《黑暗黎明》里看到过。

疯了，这群大妈杀疯了。

现在的秦暮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那盒“骨灰”的杀伤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几乎能瞬间带走一个人的生命，让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军事级别化学武器的面前，秦暮唯有殊死一搏，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此时，四位大妈已经注意到了秦暮的存在，她们慢慢转过身，暂时抛下姜纭不管，朝秦暮缓缓走来。

生死关头，秦暮的大脑出奇的冷静。

从目前这种局面来看，有可能对大妈造成伤害的，只有那些恐怖的“骨灰”。

以32世纪的化学合成水平来讲，这种东西倒也称不上是违背科学的“魔法”。只可惜，秦暮的化学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连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出来两行。

“虽然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但我至少可以将其利用起来。”

秦暮深吸一口气，把目光对准了身旁的一具骷髅。

令他欣慰的是，这具骷髅上显然还残留了不少白色粉末，而且，主要聚集在尸体凹陷的颅骨位置。

“哥们儿，实在对不住了……”

秦暮双手合十，向骷髅念叨起来：

“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也就只有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成皮球，才能让我活下去。”

“不过你放心，你虽然看起来死了，但或许还没完全死，只要我能把你复活，那我绝对义不容辞！”

说完，秦暮不再犹豫，直接抓住骷髅头的脖子、往上狠狠一拽。

“嘎吱”一声，骷髅的脑袋就被拧掉了。

“罪过、罪过……”

秦暮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中的骷髅头，生怕那些粉末坠落在自己身上。

“草他妈的！”

“老子和你们拼了！”

秦暮怒吼一声，将手里的骷髅头朝四位大妈狠狠砸去。

霎时间，一道刺鼻的烟雾绽放在四位大妈身前，很不幸，并没有命中目标，但至少拖延了大妈的脚步。

“继续整！”

秦暮毫不迟疑，又拧掉了另一具尸体的脑袋。

“噗通”一声，又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可惜还是没砸中。

秦暮也不气馁，不知疲倦地拧掉一颗又一颗脑袋，反复朝大妈砸去。

他的姿势，像极了一个豌豆射手。

终于！

秦暮的努力收获了成效！

他终于砸中了！

可他定睛一瞧……人傻了。

草！

怎么砸中姜纭了？！

秦暮可以说是欲哭无泪了。

为啥一切都不按照剧本来啊？！

万幸的是，姜纭虽然被砸中了，但身上掉落的“骨灰”含量极少，只是把她的衣服灼烧了一层、皮肤腐蚀了几个斑点，但并没有伤及内脏组织。

也正是通过这一波骚操作，姜纭从游戏中惊醒了。

她疑惑地张望一圈四周，突然觉得……

身上怎么有点冷？？？

然后，她低头一看，更加懵逼了。

我衣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