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欠着恩情

那片从天而降的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复又昏暗了下来，突然而来的昏暗，让叶恒的眼前一黑。

他颓然地倚靠在门框上，瘫坐到地上。

“陛下！陛下！”

不远处隐隐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呼喊着。

“我在这儿！”叶恒揉了揉眉心，应了声。

叶恒心道，自己明明就在这门口，一路走过来这么大动静，古闲怎么像是没看到似的，还在里面叫唤？

“你怎么了？陛下！”

古闲并没有因为叶恒的应声而循声而来，反而用更加焦躁的声音在不远处呼喊着，不断传进叶恒的耳朵。

几案处隐隐绰绰的人影，直扰得叶恒心绪不宁。

眼前的视线再次恢复，身旁的一盏盏烛火在浓黑的夜色里闪着零零星星的光辉。

叶恒扶着门框站起身来，往几案处望去。

跳跃的烛火下，古闲正俯身在桌前叫唤。

桌上似乎趴着一个人。

叶恒挪动着脚步往前走去。

“快！快来人啊！”古闲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恒蹙眉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正面对着自己的古闲，像是全然没看到自己似的，心下狐疑。

他怎么看不到我？

桌上趴着的是谁？

心中有个不安的猜测，可是却难以置信。

耳边嗡嗡作响，只看到鱼贯而进的宫人像是幻影般地，在他眼前，来来去去。

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去，想看清楚趴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待他被古闲扶起，叶恒一眼便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看起来异常憔悴，虽然紧闭着双眼，可，那不是自己，又是谁？

迎面走来的宫人全然看不到自己，直愣愣地穿过他的身体，匆忙而去。

虽说有了心里准备，叶恒还是一惊，瘫坐在地。

我死了吗？

叶恒脑袋嗡嗡作响，呆坐在原地。

直到古闲把昏睡的陛下背出御书房，直到这里人去楼空，只剩下叶恒一个人还在这愈加空旷的书房内。

几经尝试。

叶恒意识到，这个屋子，他出不去。

他茫然地在这偌大的御书房内转悠。

曾经，对他而言已然足够大的御书房，在此刻，却变成了困住自己的弹丸之地，解脱不得。

站在那高高的书架旁，叶恒轻轻地婆娑着一册册书卷。

宽大的几案上，还有许多尚待解决的奏章。

曾经的自己，为了这些劳心劳命，直至猝死，而此刻，对自己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也许，从来都是自己过于在乎这个位置，反而忽略了本来应该在意的。

深褐色的几案，在夜色中泛着莹莹的冷光。

叶恒的指尖抚上它幽冷光滑的桌面，第一次深切地觉得，这个地方何其阴冷。

“踏踏踏”

沉闷的脚步声突然间响起，回绕在安静的书房内，穿透叶恒的耳膜。

他只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惊惧。

像是从虚空中而来，一个浓黑的身影突然间从紧闭的门口，凭空踱步进来，停在叶恒的不远处。

“还记得我吗？”斗篷下森然的声音响彻在冷清的书房内。

叶恒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瘫靠在几案后的椅背上。

“当然记得。”

叶恒喃喃。

那一瞬间，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海。

明明是三四十年以前的陈年旧事，他却觉得眼前之人，在不久之前才刚刚碰见。

虽说在悬崖之下，他救了自己一命，可他鬼魅般的身影，如今再次出现他面前，却依然让他惊惧万分。

隐隐之间觉得，自己曾忘了什么似的，未去兑现诺言。

而如今，怕是来寻仇的。

也不知，自己未老先衰，愈加健忘，这次又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恒连忙起身，对着眼前的男子，就是弯腰行礼：“寡人已然身死，怕是无法再报答阁下的救命之恩了。”

“是吗？”

斗篷男子冷笑，“原来你还记着欠着我的恩情”。

汹涌的怒气从他的周身散发而来，像是森然刺骨的寒冰，穿刺着叶恒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在哆嗦，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这么多年，无数人在叶恒的脚边匍匐下跪。

他是一个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不管谁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俯首称臣。

可如今，在眼前这个黑色斗篷笼罩下的容貌成迷的男子的面前，叶恒却像只渺小的蝼蚁般，什么都算不上。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斗篷男子森白的右手，掐上了叶恒的脖颈，单手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怎么？嫌命太长，让我提前来收吗？”

“不！”

叶恒想摇头，想反驳，只是喉间剧痛，头脑憋闷。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死了，所有人都触碰不到自己，眼前的人怎么还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男子斗篷下的面容依然被笼罩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迷雾之下，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都能让叶恒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

叶恒感觉自己像是要再死一次般，被硬生生断绝的呼吸像是鼓胀的气球，仿佛随时都会让自己头脑炸裂。

痛苦的绝望肆意在心底蔓延，命不由己，仿佛时时刻刻都能被眼前的人一把捏死。

他无助地伸出双手往外拉扯着脖间的手指，可是，它却像是铁块般地禁锢在自己身上，力大无比，挣脱不得。

直到他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之时，脖间的力道猛然松了开来。

叶恒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哼！”

斗篷男子冷哼一声，扫了一眼狼狈的叶恒，背过手去，“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我……”

斗篷男子的声音响起，叶恒冷不丁地打了一个激灵，额角的冷汗不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很清楚地记得，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斗篷男子厉声道。

“我答应过你，要护木棉姑娘周全。”叶恒匍匐在地，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为何有些滔天怒气，但自己，似乎，并未食言。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

叶恒唇间颤抖，“我照你的意思，为她赎身，给她自由，把她从扬城的万花楼解脱了出来。她是自愿跟着我到了都城。然后，锦衣玉食，我从不苛待于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