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司马文功闻讯而到,他身后随着一个身材魁伟却细目如丝的蓝袍老人,背后负着两柄细长的百炼精钢剑。
司马文功的脸色极为难看,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影,道:“李大人,在蔽府生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行刺钦差之事,老夫罪莫大焉,还请李大人治老夫禁卫不严之罪。”
李忠堂不慌不忙地踱着步,道:“此事与将军无关,本官虽然驽钝,却也知道这乃是有人欲嫁祸于将军。”
司马文功身后的蓝袍老人瞧着江郎,问道:“江郎如何知道有人欲行刺李大人而守护于此?”
江郎笑道:“铁嘴钢牙孙大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是咄咄逼人,果然是辛姜之性,老而弥辣。江郎哪里预测得到有人方才打算行刺钦差,只不过是偶尔经过这里,恰巧遇罢了。”
铁嘴钢牙孙大先生也是司马文功幕中风云四奇人之一,因为年纪最长,所以被人尊为大先生。
司马文功对李忠堂险死还生依旧如此敏达甚是钦佩,道:“李大人神目如电,见微知著,老夫甚是感念。”
李忠堂回身瞧着江郎,道:“若非江壮士偶然经过这里,本官纵然见微知著,也死不瞑目了。”
孙大先生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章程,依旧盯着江郎,问道:“江郎既然说偶然经过这里,老朽却有一事不明,敢问江郎,你欲到哪里去才会经过这里?”
江郎哦了一声,坦然道:“江郎与诸葛先生对弈之后,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是以经过了望松堂。那个刺客身法奇快,居然躲过了护卫的耳目,飞入望松堂。不巧的是,江郎素来喜欢左顾右盼,又喜欢与人比试身法,所以在他飞入望松堂之际,江郎却抢先一步隐身在李大人的身后,见他施展了必杀之技,江郎见猎心喜用拍云手将他名贵的惊鸿古剑折断。孙大先生是不是还想问,那个刺客为何能够从江郎手下逃走。不妨告诉孙大先生,江郎从不杀人,不让他逃走,江郎委实没有法子留住他。”
孙大先生目光冷峻,依旧不屈不挠地问道:“江郎可认得出那个刺客所用的武功是何路数?”
江郎道:“那个刺客所用的武功诡异迅捷,属于阴柔凌厉的一派,江郎若是所猜不差,那个刺客应该精通天灵剑派的剑法和九子鬼母的地煞阴绝内功。不过据江郎所知,天灵剑派早在三十年前就绝迹江湖,而九子鬼母也在二十多年前被公孙长笑歼灭。孙大先生若要想问那个刺客如何精通这两样已经久不见江湖的武功,江郎以为,孙大先生还是掘开天灵子和九子鬼母的坟墓去拷问吧。”
孙大先生听出江郎语藏机锋,咄然道:“江郎虽然从不杀人,为何不将那个刺客擒下细加拷问?”
江郎似乎恍然大悟,道:“孙大先生教训的是,江郎果然是愚蠢到无以复加的人,为何不在当时将那个刺客擒下呢,好留给孙大先生细细拷问。”目光微闪,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据江郎所知,孙大先生虽然号称铁嘴钢牙,也没有办法从一个死人嘴里拷问出什么。”
司马文功已然听出了江郎的弦外之音,问道:“莫非刺客并非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在外接应,如果江郎不放那个刺客逃走,外边接应的刺客便会立即杀人灭口?”
江郎叹了一口气,道:“江郎倒想斗胆问一下,将军府不仅护卫林立,戒备森严,而且以八阵图为本,机关重重,不明就里的外人进来,寸步难行,那两个刺客是什么人给他们教会了辨识和躲避机关的呢?孙大先生问了江郎这么多,是否想到了这一层?”
李忠堂淡然道:“江壮士的意思是将军府里有人勾结外人嫁祸司马将军,本官乃是一介书生,可谓百无一用。不过细细思量,也心生许多疑窦,试问圣这番因朝中重臣联名进谏,降旨查办司马将军,其中许多内情若非有内奸泄露,怎么会演变成如此泼天大祸?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司马文功目光一凛,在疆场杀伐绝断的英伟雄霸之气骤然凌云而起,不过只是电光石火之间,脸色恢复平静,神情也回复从容,道:“风云变幻之时,许多事情错综迷离,老夫此时自顾不暇,还问什么祸起肘腋之间,贼生心腹之内?老夫已然传令下去,各营查点兵卒,登记造册,待李大人押解老夫回京领罪,便分金散将罢了。”
李忠堂微然一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世事难于逆料,也许今日灯火楼台,明日便曲终人散,也许此时风尘困顿,霎时又将风起云扬。所以,事不可做绝,话不可说绝。”
江郎似乎对李忠堂的话极有同感,抚掌笑道:“居庙堂之高而不忘其心,处江湖之远而不泯其志,李大人虽不在江湖,却诚为我辈江湖人士的知己。”
江湖就在江湖人的路,江湖始终在江湖人的心中。
一个人在夕阳敷遍的路,朝着夕阳缓缓地行走。
这个人似乎漫无目的。人在江湖道,永远漫无目的。所以才会风尘满面,才会踌躇蹭蹬,才会一襟晚照两袖飞烟。
不远处便是川西将军的大营,虽然黑云压城城欲摧,迎风招展的大旗依旧撕破风云。
他望了望夕阳,于是就看到了那面大旗,看到了那座沉云黯黯的营盘。
营盘里的兵卒也看到了这个人,于是一枝破云箭射向高空,随之三匹健马踏着散乱的夕阳暮光,敲碎路的烟尘,如同破云箭一样射出大营。
小张飞雷通擎着曾经在沙场为他赢得胜利赢得荣光的蛇矛枪,截住了又缓缓向前行走的男人。
枪尖闪烁着血一样的暮色,多年沙场征战,这杆蛇矛枪饮饱了敌人的鲜血,雷通自己也曾经渴饮枪尖滴下的鲜血。
“来者何人?”雷通高声断喝,蛇矛枪一横,坐下的健马也仰出一声长嘶。
这个人茫然地瞪着眼睛,手指已经触摸到了自己肋下斜插的长剑的剑柄,声音嘶哑地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拦住了我的去路?”
雷通送未见过这样的人,听他一问,不禁怔了怔。
这个人紧接着道:“天下人走天下的路,你们怎么能拦住天下人走的路?”
雷通不打算再与这个有些不知就里的人浪费口舌,他打算用自己扬威沙场的蛇矛枪和这个人交涉。于是,恍若晴天下了一个霹雳,蛇矛枪挟带着凛凛的风雷刺向这个人的肩头。
一道青虚虚的虹影飞出,蛇矛枪坠落马下,这个人手中的黑沉沉的长剑已经刺入雷通的肩头,血水沿着剑锋流下。
小张飞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雷通的枪法也绝非可以轻与。但是先出手的雷通被后发先至的长剑刺伤。
雷通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剑虹再起,他听到了自己的肩膀被削断的声音,然后又听到了这个人对他说话的声音:“速速回去告诉司马文功,如果不献出家传的至宝,三日之后,便去找他的故主吧。”
血在流,夕阳如血。
雷通强忍断臂之痛,放眼再去看,这个人已经如同一粒飞灰一样融进了如雪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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