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尸检是在案发现场,第二次在解剖室里,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通过前两次尸检,彭晶更加坚信苟家四兄弟死于失血过多。
然而,要想下这个定论必须要解开那两个疑团:死者的失血量,以及血液的来源。按说要解开这两个疑团,更多的工作应该在尸检之外,可是根据彭晶的经验,被害人死亡方式不同,在他们的尸体上留下的痕迹也应该有很大的差别。
因此,彭晶打算找出这些差别,以支持苟家兄弟死于失血过多的预判。
陆舟这边主要负责苟生金和苟生木两兄弟尸体的检验,面对这两具有些膨胀的尸体,他首先想到了两个字:时间。
正常来说一名成年人身上的血液总量,约占体重的8,以苟生金为例,他的身材比较干巴,是四兄弟中最为矮小的一个,尸检材料里记录最初发现他的尸体时,他的体重是53公斤,也就是说苟生金在被放干血水后体重大约是53公斤左右。
如果说苟生金被放干的血水占原来体重的8,那么他的体重很可能在57公斤以上。57公斤的8是456公斤,折合成体积单位就是4560毫升,也就是说苟生金身上的血液总量不少于4560毫升。
苟生金身上仅有的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臂内侧,一处在右脚踝,从尸检结果来看,伤口虽然形状诡异,但是伤口都不算太大,而且全是刚刚切开动脉。这样的伤口,不过对失血的速度造成较大的影响。
另外,四具尸体被发现时,全部平躺砸地上,如果死者从受伤到死亡,始终保持着躺卧的姿势,那么失血的速度也不会太快。但是也不排除凶手采用过更加极端的方式,把四名死者倒挂在某件物体上,以加快血液流出的速度。
考虑到这个可能性,陆舟决定按照最差的情况估算苟生金的失血速度。人体在受到创伤后,失血的速度会受到受伤部位、创伤大小、大气压强、精神状态、生理机能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很难有统一的标准。不过,一般来讲,静脉抽血每小时为500毫升左右。
由此来看,即使苟生金在遇害时是静脉抽血的两倍以上,要一次性流干4560毫升血,也需要四小时以上。
四小时以上,这怎么可能呢?别的不说,就是苟兴旺后脑勺遭到重击,产生晕厥的时间也不可能超过四个小时,否则他肯定看到了凶手,目击了整个作案过程,然而,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并非如此。
单从时间这一点来看,死者被放干血水导致死亡的说法很难成立。
陆舟在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的同时,打算另辟蹊径,查清苟家兄弟的真正死因。
“齐国林,实话实说,昨晚你有没有靠近巡抚墓?”
审讯室里,沉默了半天,小刘忽然问了一句。
齐国林摇了摇头,很坚决的说:“绝对没有,我只是远远的望了几眼,再说我去的时候,你们警察已经把那里围了,我想靠近也不可能。”
“你说的都是实话?”小刘盯着他压低的脑袋问。
齐国林的脑袋上下起伏了几下,依旧保持着把脑袋埋在双臂间的姿势。
“你看看这是什么?”小刘把两张照片扔到了审讯桌对面。
看到齐国林低着头,小秦担心他看不到这两张照片,于是想站起来拿给他看。小刘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小秦才勉强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什么,还有什么好看的。”过了半天,齐国林抬起头,在两张照片上匆匆一扫,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小刘。
“你的记性不好啊。”小刘笑着说
“记性?”齐国林一愣,略微想了想,问:“你想说什么?
小刘指了指桌上的照片:“你看照片里拍的是什么?”
齐国林再次看向照片,忽然反应了过来:“昨天你们也采集过的脚印,这,这照片上的半个脚印,难道是我的?!”
“确实是你的脚印,虽然只有半个,但是比对结果显示相似度9999以上。”小刘收起笑,沉声问:“你知道这脚印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
“我怎么知道啊。”齐国林一脸苦相,作势又要哭起来。
小秦赶忙说:“不要逃避问题,你说和不说量刑的时候差别很大。”
“我知道,知道。”齐国林喃喃的说了两句,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小秦说:“能帮我倒杯水吗?我很渴。”
听到这句话,小刘和小秦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有些失职了,竟然从审讯开始到现在,差不过两个多小时时间里,没有给审讯对象喝过一口水。
“对不起,实在抱歉,我们应该早点给你喝水的。”小秦一脸歉意,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小刘看了齐国林一眼,轻声说:“咱们休息一会儿吧,你也好好想想,能争取的尽量争取,别到时候后悔。”
“哎,哎。”齐国林连连点头,眼神却有些迷离。
经过一系列的排查,陆舟渐渐发现苟家兄弟很可能死于心脏骤停,有点类似“落地诅咒”案里机长吴志国的死法,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心脏骤停,陆舟还没查出来。
“怎么样,有发现了吗?”彭晶晶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了一句,她无意间看到陆舟突然从忙碌中停了下来,出神的盯着某个未知的角落。
“是,我觉得我们应该重点检查死者的心脏部位。”陆舟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头望着彭晶问:“你们有没有查过苟家兄弟的过往病史?”
“你是说在医疗系统里查病例吗?没有,小秦忙活了半天,连他们家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查到。”彭晶回答,想了想,又说:“龙须村那片医疗条件差,一般人没什么大病,都不会去医院的。”
“这样啊。”陆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彭晶问:“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四个的死因跟心脏有关?”
“嗯。”陆舟回答:“我刚才在心里做了个简单的测算,放血杀人的方法很难成立,你这边……”
“怎么就难成立了!”彭晶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发泄了出来,她盯着陆舟,胸部起起伏伏:“这四具尸体我都检查了几十次了,他们身上除了那两处伤口,再没别的伤了,现场又发现了八滩血水,你说他们不是应为失血过多,还能因为什么啊!”
“别激动,别激动,我知道查不清死因,你心里着急。”陆舟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走到了彭晶身边:“你想想正常人身上一般有40005000毫升血,按照最快的流速,流干这些血需要多长时间?”
陆舟这么一问,彭晶忽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她毫无预兆的扑进陆舟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陆舟,陆舟,你觉得我容易吗?”彭晶含糊不清,泪水很快在陆舟胸脯上洇湿了一大片:“都检查了这么多回了,连个死因都没办法确定,更别说结案报告了,我已经尽力,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