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教授可在里面?”许缘问了一句。
几人摇头,一人说道:“今日宋良业无故缺课,教授得知后,便前去询问情况。”
许缘略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示意几人继续扫雪,自己乘上马车打道回府。
半途中,马车却忽然停下,有一男声在外高喊:“这可是刺史大人车驾?学生苏良,有事求见!”
由于此人自称学生,阿忠并未急于呵斥,隔着车帘对许缘道:“老爷,拦路的是个学子。”
许缘心里一奇,从冯德的行事作风可以看出,州学的到课率是很高的,怎么还有学生在外面浪呢?
他掀开窗边的帘子,看向苏良。
正小雪纷飞,名叫苏良的学子却依旧穿着单薄的士子服,在其衣服的胸口处有一颗金色的星辰刺绣,下缀“启明”二字。
他头发散乱,眼睛惺忪迷蒙,脸颊通红,站着的时候摇摇欲坠,应该是喝过不少酒。
启明二字让许缘快速联想到启明书院,也难怪会在这时当街溜子。
“你是启明书院的学子?有何事寻本官?”
苏良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他变得清醒几分,拱手道:“学生正是启明书院的学生,此次求见,主要有一个不情之请……”
许缘呵呵冷笑,大多数读书人有事不直接说,就喜欢绕弯子。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再请了。阿忠,赶他走。”
苏良眼睛一瞪,眼神更加清明,连忙喊:“大人请留步!”
许缘本就没有动,催促道:“天寒地冻,说话莫要拐弯抹角。”
苏良脸上泛起五分思恋,三分悲伤,两分苦涩……只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可以精细掌控面部表情。
他深沉道:“学生此番寻大人,是为向大人求见一人,前盈香阁花魁——盈香姑娘,一解相思之苦。学生知道此举于礼不合,但自从不见盈香姑娘,学生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茶不思饭不想,就连学业也落下许久……”
许缘沉吟半晌,忽然反问道:“所以你就选择喝酒吃肉?”
苏良胸前不只有启明书院的标志,更有几滴鲜红的油渍。他确实是茶饭不思,因为那太清淡,吃不下。
苏良:“……”
他尴尬一笑,厚颜道:“刺史大人,正所谓借酒浇愁……”
许缘并不买账,皱眉道:“你学不学和本官有何干系?盈香是本官的女人,岂容你这毫不相干的虚伪之徒从旁觊觎?速速让开,当心本官治你的罪!”
提起盈香许缘就来气,自己分明连盈香的小嘴儿都没亲过,却要顶上“盈香男人”的称号,还得为事情善后,简直就是吃大亏。
都怪姬先生!
好好的一个美娇娘,废去修为,留着当小妾宠爱不香吗?非要搞成一只只能没事“rua”两下的傻狐狸。
要是可以,许缘甚至想把那只傻狐狸狠狠的甩到苏良脸上,说一句‘这就是你要见的花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于府,正趴在软垫上午睡的狐狸忽然打了个喷嚏,猛然惊醒,瞪大双眼看向门窗,水汪汪的媚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发现门窗紧闭,它伸了个懒腰,翻个身四仰八叉的继续睡。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做一辈子狐狸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江陵街头,许缘呵斥过苏良之后,便回到马车内,让阿忠继续驾车。
阿忠瞥了一眼愣愣挡在前方的苏良,挥出一股柔劲将其推到一旁。
马车缓缓驶动,也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为爱不顾一切,苏良竟快走两步,猛地扑向车轮底下,嘴里还高声呼喊:“刺史大人若不应我,我便一头撞死在上!”
阿忠见了,平平无奇挥出一掌,径直将其扇飞。
“啊,大家快看啊,刺史打人啦!”
落到地上后,苏良快速摸了摸身上有没有受伤,随即躺在地上翻滚,表情痛苦且狰狞。
不管在哪里,官员打人都有极强的吸睛能力,很多行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向马车和苏良投来关注的目光。
马车里,听到苏良的喊话,许缘本就不美丽的心情变得更坏,出声让阿忠停下。
负手缓缓踱步到苏良近处,许缘冷笑道:“苏良是吧?你若是敢再胡言乱语,本官可以请你到江州大牢坐坐。”
江州大牢张成岳,这绝对是整个江陵所有百姓的噩梦,听到这名字,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苏良酒意上涌,再加上性格本就固执,依旧不肯起来,一个劲的叫嚷“刺史打人了”。
许缘冷哼一声,拿出官印,就要依靠其中联系“呼叫”张山。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用暴力手段才最省事。
今天他不仅要打人,还要杀人!
“苏子良,你糊涂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很快,一白衣老者在一年轻士子的开道下走到许缘身边。
“于江州,这厮交给老朽处置即可,不必劳烦张司狱亲自出马。”
许缘看清来人,手里依旧握着官印,淡然道:“冯教授,此人欲毁本官清誉,其心可诛啊。”
他见苏良原本只是好心,不忍见其苦苦哀求,却不想如今反而被倒打一耙,惹得一身骚,心情可想而知的糟糕。
来人正是冯德,他身边跟着的士人是州学的学生,穿得很是清苦。
冯德苍老的面容上带着苦笑:“于江州稍安勿躁,老朽对他的惩戒定能让你满意。不知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
作为张山曾经的老师,冯德很清楚其行事作风,要是真让苏良进了大牢,那苏良这一辈子就毁了。
听到这话,许缘缓缓收回官印:“冯教授的面子,本官自然要卖的,此时正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妨让这位苏学子向众位路人解释解释清楚,本官到底有没有打人。”
冯德松了口气,郑重点头,迈步走向苏良,与此同时,一柄桔黄色的戒尺落入他手中。
他怒喝一声:“苏子良!看清楚老朽是谁!”
大片阴影投下,苏良后知后觉的看向冯德,呢喃道:“冯夫子……”
紧接着,巨大的惊恐从心底升起,他惊得浑身酒意去除大半,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惴惴不安道:“冯、冯夫子,您老人家为何在这?”
他瞥见冯德手里的戒尺,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冯夫子,学生知错,请务必不要动用正心尺啊!”
冯德颤巍巍地指向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眼中有血丝蔓延。
“看看你做的好事!当真要把启明书院的脸都丢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