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贞忙松开双手，海棠一个没注意后退踉跄几步，幸亏及时扶住架子才不至于跌倒，她泪眼汪汪十分委屈地望着周娘子。

“周娘子安。”柳贞敛衽福身。

经她提醒，海棠忙抹了把眼角泪水，胡乱给周娘子行礼。

周娘子见柳贞云淡风轻，仿佛刚刚没有跟海棠打架，心里感叹她稳重是个麻烦，难怪海棠在她手底下占不到任何便宜。

柳贞心里冷哼：周娘子看到海棠没占到便宜才出来，合起伙来欺负新来的是吧。

周娘子道：“大晚上的你俩不睡觉做什么呢？！”

“我的被褥湿了。”海棠走到她身边，抽抽搭搭道，“娘子，她可太不安分了。不过是个末等奴婢，刚来就以下犯上。”

周娘子心里直骂海棠是个蠢货，这可是内院，稍微有些动静就被五大王听到。

故她指着柳贞压低声音道：“既然你们被褥都湿了，你今晚就睡柴房。”

睡柴房肯定睡不好，明天在找个机会让她干活，最好是去河边洒扫或者收集露珠，万一精神不济不小心跌落水里。

柳贞正想发作，忽然看到二人背后依靠在门框上，悠哉悠哉的谢兆，灵机一动，指着海棠问道：“那么她呢？”

“海棠是宫中老人，居然犯下此等大错，今晚自然是到我房间里听训！”周娘子喝道。

所谓听训不过是个托辞，实际是想让海棠今晚好好睡个觉。

旁边海棠头往周娘子肩上靠，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柳贞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笑容——对谢兆的。

怪不得他想去封地却不能，身边的人连陷害都那么低级，没一个可用的。

周娘子见她讥讽自己，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怕被其他人听到说她处事不公，道：“你跟我到外院来。”

声音依旧波澜不惊，温和可人。

但她转头发现斜靠着门框的谢兆，冷不丁后退两步，支支吾吾道：“五，五大王怎么没去睡，这，这两个小蹄子扰到五大王了，我正要教训。”

海棠吓得脸色都变了，不知道五大王在背后多久，若是看到我欺负别人，他是不是会觉得我不温柔。

柳贞整理身上青衫，认真朝他行了个礼。

她倒是不是看谢兆笑话，而是发现，即便承华殿的人不靠谱，对谢兆恭谨中带着些害怕。

谢兆目光在三人见来回游移，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海棠神色，含笑道：“明日一早我和阿贞去开云庄，你既然这么有精力，今晚把东西收拾好。”

“那，那我也去吗？”海棠鼓起勇气问他。

谢兆眼中笑容消失，道：“你不去。”

“可每次大王去开云庄，都会带着我的。”海棠委屈巴巴，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周娘子忙打了下她手背，干笑两声道：“我今夜会盯着把五大王和柳姑娘的衣物收拾好，明日一早准时出发。”

谢兆点点头，看向柳贞道：“跟我来阳松阁。”

阳松阁便是谢兆寝殿的名字。

柳贞忽然被雷劈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这是要我陪他睡觉？

海棠的指甲狠狠掐在手心，才不让自己谢兆面前失态，刚刚他肯定是看到了，所以才故意抬举柳贞让我安分守己。

对，就是这样，五大王最喜欢安分的人。

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谨遵五大王教诲。”

这让谢兆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何时教诲她了？

但这个不重要，他过去握住柳贞手腕，把一脸呆鹅状的柳贞拉到阳松阁。

“那个，那个你要是……”她脸色通红。

虽然刚刚谢兆给她撑腰挺爽的，但她不想让自己更爽一些。

人都说她跟着五皇子是想攀高枝，可她只是想离开这些是非黑白，种几亩地，过两天松快日子。

万一她上了谢兆的床，那么就可能会怀孕，一辈子都没法离开谢兆。将来太子妃在东宫宴饮，会开口闭口贱婢如何如何。

比如齐王妃。

齐王妃原是因罪入宫为奴婢，眉心被刻字，后意外怀孕生下齐王长子成为王妃，她就在眉心画各种花，春日桃花，夏日荷花的……

她长得一般，眉心画各种花只是为了遮挡曾经屈辱，而且并不增色，算情有可原。

某次宫中春日宴，她跟段汐月眉心同画梨花，当然她远不及段汐月漂亮，有些嫉恨段汐月的，故意摇晃团扇笑话她。

柳贞记得那日段汐月心情非常不好，碍于皇家宴会不敢发作，暗恨道：“连字都认不全的贱婢，居然当王妃，真是大夏的耻辱。”

这话不小心被平阴公主听到，公主拍手笑道：“她是贱婢，但作为王妃，额头花钿为七钿；而你一个所谓主人，用五钿已然逾矩。

贵妃体谅女儿家家的喜欢打扮，不跟大家计较，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搞得我还以为你姓谢呢。”

……

当时那个场面，柳贞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惊肉跳的。

她才不想余生都跟这些人打交道。

而且她琢磨不透谢兆心思，莫非故意把我竖起来当靶子，教训下跟随多年的贴身奴婢海棠？

“你睡那边窄榻！”谢兆脸色铁青。

就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她觉得跟着我没前程？

可我现在无子，只要能生下长子，就有很大概率当王妃，就想当年的齐王妃一样，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知道抓住？

蠢笨如猪！

他想了想让柳贞睡窄榻还是太便宜了，又道：“我睡觉比较轻，你还是去那边找个凭几靠着，免得把我吵醒。”

语罢他指着屏风外面房间。

“小人多谢五大王体恤。”

柳贞忙将窄榻上被褥抱走到外面凭几，心里庆幸自己前世为了讨好太子殿下，经常骑马射箭身体比较好，即便胡乱躺一夜都没问题。

“明日卯时起来。”谢兆从屏风后探出一个头。

然后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心想不如让她在床边跪着，半夜趁她迷糊之际拖到床上？

但转眼一想，她骑射不错，又是个易爆性子，万一反抗伤到自己怎么办？

这厢柳贞不明白他眼神何意，不过她觉得自己快把谢兆惹毛了，赶紧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