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悸动(1 / 1)杀鸽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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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是在中二时期,他能安慰自己是沉睡的血脉终于在此刻苏醒了。

会在某个平平无奇的夏天,在枯燥烦闷的化学课上,一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那黑衣人最好还是个长腿细腰的御姐,安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那火辣美妞风衣翻飞,眉眼如画,气势凛然,蹬着细高跟鞋:

“安先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没空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了”

她给安生披上风衣,整理好衣襟,语气严肃地就好像世界要毁灭一般。

整间教室都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安生,在这万众瞩目之下,那御姐秀眉微蹙,贴近曼妙的身子,凑近安生的耳畔,吐气如兰,神神秘秘地道:

“楼下超市的打折时间提前了。猪排骨二十块一斤。”

淦,他连中二时期的青春幻想都是超市打折柴米油盐,一点都不酷!

——

安生身子在慢慢地变冷,他能感受到身体这显著的变化,他撑在石板地上,地上凹凸不平,还积攒着昨夜的水坑。

表盘指向了下午三点二十。

浑浊的水面倒映着他此时扭曲的脸,嘴唇咬紧,汗水一滴又一滴的砸落,砸在平静的水面上,砸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水坑还倒映着半边昏沉的天空,阴暗的巷角,一株苍老的榕树,这些倒影也被涟漪所撩动了,开始闪烁,开始扭曲,于是在安生的眼中,这个世界都开始闪烁,开始扭曲。

凭空生出白骨,穿着白裙的女孩围绕着一副古老的棺木唱歌,硕大的羽翼遮蔽了半个天穹,自铁水海洋的深处,突然滚动着炙热的岩浆。

他还看到,他还看到那盛大的战争,一排又一排包裹着鳞片的诡异死人,垂着头走在白骨堆砌成的道路上,他想要看的更仔细些,于是便跟了上去,越跟越近,越跟越近。

手臂生出细细的鳞片,鳞片开始向上蔓延,越过了他的胸膛,骨骼开始拔节生长;当他惊醒时,蓦然发现自己竟成了死人群的一份子,它们排成一队,向着那苍天的巨树和王座走去,像是朝圣。

耳畔响起了莫名的吟唱声,好像是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呼呼,呼,呼。”

他猛然惊醒了过来,霎时间,白骨与尸骸都消失了,那盘踞半个天空的骨翼也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小巷熙熙攘攘的人声又回到了他的耳畔,小商贩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孩子们跑动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哈欠声,嘟囔声,麻将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薄云还悠然地飘荡在天空间,但日色却有些昏暗了,看起来要下雨了。

头好疼。

安生揉了揉脑袋,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撩起袖子,又看向了自己的手臂,那黑色的鳞片已经是盖过了整条肩肘,快要抵达胸膛了。

他看到这种类似的‘幻象’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过后,身体便会发生莫名的变化,视力更清晰,力气更大,速度更快,嗅觉更灵敏...以及

想要破坏什么。

想要【杀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帆的船,明明看见前面是悬崖,却不能阻止,更不能掉头,但最令人害怕的是——他不害怕深渊,并觉得坠入也没什么不好。

他觉得这一切都挺无所谓的。

这便是安生的处事态度了,哪怕昏迷时突然从巷口传出来一个腰细腿长的**贼要轻薄于他,他也只会懒洋洋的眼睛一闭,腿一蹬,牙一咬,叫唤一声动作快点,这便是过去了。

连青春幻想都是猪排骨的家伙,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而他清晰的知道,那一天快要到来了,就像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慢慢迈着轻盈的脚步向自己走来,当鳞片彻底覆盖他周身时,他便会彻底失控。

挺好,至少以后不用担心超市打折了。

吃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这一次的幻觉格外的清晰,他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莫名其妙的文字,诡异却带着某种莫名的神圣,安生看不懂这些字,却很神奇地能够理解这些字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将那些奇特的文字念出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结上下蠕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重新直起了身子,拍了拍被水坑沾湿的裤腿。

天色有些暗了,头顶滴着水,抬头可以看见交错纵横的檐角,破旧的空调外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围栏都已经生锈,铁皮剥落露出斑点似的红,更远处,便是零零星星的路灯,流萤扑朔。

要下雨了啊...街头巷角行人行色匆匆。

安生翻开手机盖,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三十分了,看起来是整整失神了十分钟。

路过的老大爷关切地问他:“小朋友,喝多了?”

他瞧安平乐这一手撑地,抬头望天,面向水坑的奇特造型。

“...没有,大爷,我没喝酒。”

安生摆了摆手,那大爷还是不依不饶:

“那是失恋了?小伙子,这可不兴失恋,大爷是过来人...”

“也不是失恋。我没有女朋友。”

“那是男朋友?霍,这小伙子。”

安生强行抑制住心中那烦躁的冲动,他声音沉了下来:

“我就是闲着没事玩。”

“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那大爷愤愤不平,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小伙子实在是虚度光阴...”

“我感觉您在这里看了十分钟比我更无聊...”

安生嘴上敷衍着大爷,心中那种焦躁感越来越严重。

大爷说他那叫观察人生,安生说您老是没有老伴,大爷说小伙子你真没有礼貌,安生说便是您老伴莫不也是男的,大爷说...

安生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不想说了,皮肤很痒。

他曾经听说过爬行动物换皮的时候,皮肤会瘙痒难耐,然后蜥蜴啊蛇啊就会到处乱蹭,蹭掉那层旧皮,换上新的鳞片,迎来新生。

好饿啊,好饿啊,蜕皮是很废体力的事情,亚马逊丛林的森蚺在蜕皮前总会吃下大一倍的食物,将肚皮涨得满满的。

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时候。

冷静...

至少不要现在。

他将手机放回了左衣兜,但却放空了。

安生眉头轻轻一皱,他发现衣兜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手机之前是装在右衣兜的,拿出来后安生顺手放进了左衣兜,于是就发现了那个破洞。

划口很整齐,被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只留下了零星的线头暴露于外。

是被人用小刀划破的...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就只有旧笔记本换来的二十块钱,如今已不翼而飞。

应该是刚才失神的时候被偷走的。

他的大脑活跃起来,这条小巷一切细节都尽收眼底。

房檐下滴落的水滴,蚂蚁在砖瓦之间攀爬,爬山虎在外墙上疯长,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片段,一条清晰的线勾勒在他的脑海中,他的鼻头微微耸动,美瞳之下的瞳孔一缩一合。

那气味不在这里。

“大爷,你说在这里看了十分钟了,又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可疑?这儿就小伙子你最可疑...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跟个在逃嫌犯一样...”

大爷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思索的神色,他那眉头皱紧,像是两条蜷缩起来的蚕,忽然,那蚕宝宝舒张开来身子:

“倒是看见一个年轻人,在你摔倒时扶了你一把——好人呐。”

“他去哪个方向了?”

“嗯...应该是旧街那边?我也不是很清楚。”

“多谢了。”

安生看着昏暗的天光,轻声道。

好饿啊..

整个小巷都坑坑洼洼的,便是面前就是一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越发昏暗的天空,安生踩碎了水洼,荡起了细细的涟漪,就好像踩碎了整个天空。

水滴四溅间,他头也不回,向旧街的方向走去,路边的路灯电路不稳,时不时闪烁着,天上搅动着厚厚的阴云,却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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