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砖窑,祝九歌无心回军营,在大街上溜达,对定鄯拿走她衣物之事耿耿于怀。
是长孙寒授意?
亦或是别有用意,可几件再平常不过的衣物,有何不同。
沉浸在思绪之中,只听一声高吼:“小心……”
祝九歌猛然回神,才发觉自己走到大路中间,一匹马疯了似地朝她狂奔而来。
“九小姐。”
祝九歌还未看清来人,手臂一紧,她被扯到一旁,躲过马蹄之险。
“你不是……”
“正是在下。”
祝九歌哦了一声,继而抬头四处张望,对面停着一辆马车,很是眼熟。祝九歌眸色一变,步伐欢快地朝马车小跑而去。
车夫打了帘子,里头坐着白衣少年,姿态优雅面容清冷,祝九歌弯腰走了进去,脸上的欣喜无法隐藏,“二公子,真巧啊。”
马车忽地颠簸,祝九歌重心不稳猛地跌坐在地,头顶是萧野温和的嗓音,“来,手给我。”
祝九歌想也不想搭上他的手掌,宽大消瘦,骨指分明,实在是好看也好摸,唯独有些冰凉。
萧野看似单薄,力气却不小,祝九歌被他稳稳扶着坐在一旁,喜悦的心情已落了大半。
“九歌为何会在此处?”萧野的声音清凉如水,令人百听不厌。
祝九歌心头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从军营里跑出来,“呃,我,我衣物被一小贼偷了,出来抓贼来了。”
萧野抿嘴轻笑,“贼抓到了,衣物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的?”祝九歌惊诧不已。
“九歌方才说遇见我是巧合,那我遇见你抓贼,亦是巧合。”
祝九歌撇嘴,萧野终归是个文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地,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萧野见她面色不佳,手指捻着袖口,柔声安慰:“几件衣物罢了,九歌若是喜欢,我命人去买几套便是。”
“不,不是。”
祝九歌忽地摇头,有些心虚。
“哦,那就是丢了珍贵之物?”萧野如是猜测。
祝九歌想了想,点头回道:“算是吧。”那块帕子她还没来得及还给他就丢了,她心有不甘。
一路上仔细回忆帕子上究竟绣的什么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更遑论要去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萧野见她如此苦恼,蓦地失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既如此珍贵,真是可惜了。”
祝九歌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对男人的态度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但是萧野不一样,对于满是荆棘的京都而言,萧野就是她烦躁生活的一缕清风。
“为何叹气?”
祝九歌打算如实相告,“二公子,我向你坦白一件事,你别生气。”
“怎会。”
祝九歌余光瞥了眼萧野,他正襟危坐,目光幽幽地盯着自己,瞧得她心里发毛。
“其实,不止丢了衣裳,那块帕子,也丢了。我出军营,也是为了寻回那帕子。”
祝九歌搅着手指,不知为何心虚地不敢抬头。若是平日里,别说一块帕子,就是一座金山消失,她也不会如此尽心寻找。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一阵笑声,肆意而张扬,不似从前的温文尔雅,倒是多了些随意与亲切。
“原来九歌苦恼的是这件事。”
“我已经知道谁拿走了,放心,我很快就把帕子拿回来。”祝九歌正色道。
情绪激动之下,鬓角几缕碎发落了下来,祝九歌还未发觉,两人距离更加靠近,修长的手指已经替她整理好,冰凉的指腹与耳尖相触,祝九歌心里酥酥麻麻。
“不必放在心上,你若是喜欢,我再赠与你就是。”他的声音恢复以往儒雅,眸色噙满温柔。
啪。
祝九歌一拍大腿,义愤填膺,“叫我怎能不放在心上,军营里居然来了贼,又如此巧合偷了我的东西,狗顺那家伙,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情绪激动中,祝九歌身子突然僵住,那只按在她头顶的手,正柔柔地顺着她的长发,安慰似地抚摸着,叫她心神不宁。
只听他突然笑道:“穿着男装,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祝九歌刚好垂眸,正正当当地瞧见了自个儿的脚尖,心中羞愤不已,赌气挪开屁股,有意与他拉开距离。
望着落在空中的手,萧野惊讶以后忽地笑开,拢住手指收了回去,“九歌可是想歪了?”
“切,我才十二岁,过两年就不是这样了。”祝九歌撇嘴不服气。
萧野微微叹气,无奈中带着宠溺,“你这小脑瓜子,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过了好久,祝九歌遭一女子调戏,方才恍然大悟,那日萧野并不是在揶揄她,而是夸赞之举。
萧野诚不欺她,果然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美食,就连随后归府的萧承冬也不禁感叹,“一个本该在军营,一个本该在萧府,非要到我这‘清水衙门’折腾。”
萧野熟稔地剥开鸡蛋壳,又将蛋黄与蛋白分离开来,蛋白放进祝九歌碗中,蛋黄搁置在另一个碗中。
“大哥不是感慨将军府清冷,没有空闲陪伴大嫂,祝家小九一来,定要热闹许多的。”
祝九歌点头如捣蒜,嘴里却一直没有停下,不管他们说什么,祝九歌依然专心致志埋头吃饭。
萧承冬随手拿起蛋黄放进嘴里,“你大嫂本想着在庙中住上几日,听闻你和小九歌入了将军府,迫不及待往回赶,倒是不把我这个做夫君的放在心上了。”
“萧二公子也要住在将军府?”祝九歌突然抬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小九歌,这下你们都高兴了。”
萧承冬食指弯曲,蓦地要往她脑门上弹去,被萧野中途拦截,“大嫂在京都并无亲人,加之有了身孕,心思自然敏感些。”
身孕,敏感?
祝九歌耳朵微动,突然想起茶楼里听来的故事,有机会她一定要打听打听,莫姓女子到底存不存在。
咚。
白花花的蛋白放入她眼前的瓷碗中,萧野温柔的声音再度提醒,“好好吃饭,别走神。”
祝九歌还未搭话,一旁得萧承冬拍桌大笑,“你们慢慢吃,我军营里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回头又补充道:“对了小九歌,忽尔为人莽撞目中无人,心是好的,明日你就同他一道训练。”
“忽尔?”萧野拧眉。
祝九歌撇了撇嘴,“一个大块头,他嘲笑我,嗨,可惜正面打不过,否则一定打得他鼻子口来血,揍到他跪地求饶不可。”
停顿片刻,祝九歌长叹一口气,“当时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帕子丢了,我也就没有心情关注忽尔到底讨不讨厌,他家住哪里我也记不清了。”
萧野蓦地怔住,又很快恢复往常,眼里笑意更浓。
“气性大,忘性更大。”
一边揶揄着,手上夹菜动作并未停止,祝九歌被人伺候惯了,但也乐得享受,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肉。
吃得急了,一下子呛住,祝九歌感觉不对劲,立即捂住口鼻,“咳咳咳……”
萧野面色一变,立马放下筷子,倒了杯茶递给过去,一手移到后背替她顺气。
“喝点水。”
面对萧野关心的目光,祝九歌耳根子滚烫,她哪里敢松开手,恨不能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倘若萧野亲眼看见,她鼻孔里喷出来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