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京都人人都忙于置办年货,周边小县城的人纷纷约着上京赶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年前气氛好不热闹。
萧承冬忍不住感叹:“转眼一年又快过去,真是令人感慨。”
“挺热闹的。”
祝九歌突然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萧承冬哈哈大笑,自然是明白她心不在焉。
“九小姐当真对容君无意了?”
萧承冬直接开门见山,祝九歌愣了片刻,摇头道:“过了这个年头,属下不过才十三,尚且年幼心思不定,自然谈不上有意无意。”
这些话,还是从长孙寒嘴里听来的,倒是能捡起来活灵活用。
“说得甚有道理,本将军认同,现在谈这些,的确为时过早。”
“将军可知道宋嫣然?”祝九歌突然问道。
“知道,宋丞相府上的小女儿,对容君,似乎有些热情。”
祝九歌挑眉,萧将军明摆着不跟她说实话,“我见过她,肤白貌美明眸皓齿,刚过十六,比二公子小上一岁。”
她也故意把话说一半,萧承冬失笑,随即转开话题,“原来清风堂设于闹市之中,真是出乎本将军预料。”
抬眸望去,十步内清风堂三个大字清楚醒目,祝九歌立刻握住缰绳,对萧承冬说道:“将军,清风堂已到,属下就先回军营。”
他一口一个九小姐。
她一口一个属下。
各自拉扯着身份,互不相让。
“好,你且回去吧。”
幸好萧承冬也没为难她,很爽快地放她离开。
人潮川流不息,马匹是不可能跑得快,祝九歌干脆牵着马在街上晃悠,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总要买上一些。
进京赶集的人多了,模样也新鲜许多,五官深邃长着西域风情的脸甚是惹人注目,祝九歌走近,就听见几人说着蹩脚的汉语,每一个字在调上,莫名诙谐。
有些事,天生的,比如祝九歌爱看热闹这件事。
秉持着好奇心,祝九歌牵着马缓缓走到店铺门口,几个西域人见着她,立刻恭敬地往一旁挪了挪。
她垂眸扫了一眼,原来她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衣,左肩上一个大大的“萧”字,身份不言而喻。
老板将崭新布匹展示,抬眼就瞧见一个束着高发的纤瘦身影。
“原来是九小姐,九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小店都有,您随便挑。”
“随便看看,不用招呼我。”
“哪能怠慢您呐,您也瞧一瞧这位客人手上的布匹,可是上等货。”
为首的西域人一边摸着料子,一边打量老板和身边这位九小姐,祝九歌侧目,二人目光相撞。
见这西域人礼貌地点了点头,祝九歌微微颔首,却也看清了此人模样,约摸二十岁左右,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帽檐遮不全的浅色卷发令人心生好奇。
随之,那布匹挪到祝九歌面前,祝九歌拿起布匹开始研究,除了丝滑和颜色鲜艳,再找不出别的特别。
“怎么样?”
西域人突然开口,因为口音奇怪,将原本的嗓音减去不少分,只剩诙谐和别扭。
祝九歌将布匹又挪了回去,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反问道:“还行吧,你觉得呢?”
没有别的目的,祝九歌就是想听西域人多讲几句话,到宣国后常年待在显阳,入了京都,她的口音总是被诟病。
岂料那西域人摇了摇头,露出礼貌的笑容,“这是上等的丝绸布料,也只有寸土寸金的京都,才会拥有天下名贵珍稀的物品。”
祝九歌不明所以,说的是布匹,怎么扯到京都和天下去了?
见她皱着眉头,西域人笑了笑,扭头向老板比了个手势,老板会意地点点头,“好嘞,明儿准给您备好。”
几个西域人再次融进人群,祝九歌也没了乐趣,寻了条捷径策马回营,径直到靶场寻找忽尔。
听了祝九歌的疑惑,忽尔大手一挥,“一点也不稀奇,每年年关前从四面八方来京做生意、采买的人不计其数,往年也都是萧家军负责巡逻,认得你也属正常。
“今年怎么没有巡逻军队?”
祝九歌想起进城路上,并没有见到巡逻队,倒是城门口,加派了不止三倍的人手。
“估计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吧,我倒是希望被派去巡逻,再瞧一瞧西域的美女。”
忽尔还在幻想流着哈喇子,祝九歌撇了撇嘴,拍了拍屁股起身去炊事营。
大老远就闻见香味,祝九歌迫不及待掀开帘子,故作奄奄一息道:“我都饿死了,做什么好吃的,给我随便来点填填肚子。”
“真是巧,你的救星来了。”
三个炊事兵与她已然十分相熟,也都了解她的性子,直接朝角落炉子努了努嘴。
祝九歌抬眸,捏着帘子的手瞬间收紧,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萧二公子。”
她抿了抿唇,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萧野依旧温润如玉,一袭白袍若谪仙下凡,却被困在小小地界。
见她主动靠近,萧野眉眼渐渐舒缓,“今日腊八,你不喜欢吃甜食,却独独喜欢蜜饯,怕你今日吃不惯,特意吩咐厨房用蜜饯煮了粥。”
“我……”
“加了肉。”萧野补充道。
祝九歌顿时忘了自己刚在河边饱餐一顿,也忘了冬至时将肚子吃撑的痛苦回忆。
打开食盒,浅粉色的粥面冒着烟煴,隐隐间能分辨出粥里的碎猪肉和蜜饯。
“真漂亮。”
祝九歌不由得感叹,宣国人吃东西就是比部落讲究多了,口味也是换着法的做。
一只手突然从眼前掠过,白净修长,祝九歌就这么瞧着他将粥端出,怔怔出神。
“听大哥说,你在城郊吃了许多肉食,所以这粥,你喝一半即可,若是闹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祝九歌突然看向他,不由得好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萧野仿佛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于是垂眸轻笑,让人瞧不清面色。
“那就要问一问九歌你,为何突然与我疏远?”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三个炊事兵竖着耳朵偷听,祝九歌突然冷笑一声,终究是舍不得那碗粥,再不高兴也全然吃下肚去。
出了炊事营,祝九歌火急火燎走在前头,萧野趁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却又立即松开。
“九歌,那日我与大哥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祝九歌攥紧拳头,不回头,也不回话。
“你的性格欢脱,性子急躁不喜束缚,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坏事。”
“那你又何必靠我这么近,让人产生误会,还是说你后悔了,就是要与祝家联姻,所以才讨好我?”
祝九歌憋在心里许久的苦闷,终于宣泄出来,她第一次对一个宣国人心生悸动,却在半道戛然而止。
“不……”
瞧见她眼里的愤怒与泪花,萧野顿时慌了神。
祝九歌突然拧眉,眼泪生生逼了回去,“我居然忘了,宣国有官阶品级,也分个三六九等,你是萧家人,用‘讨好’一词确实不妥。”
忽地,她的胳膊再次被禁锢住,一下子将两人距离拉进,萧野清润的面庞逐渐靠近。
那双黑眸,似乎隐藏了许多情绪,祝九歌猜不透,也读不懂。
只见他薄润的唇微启,“我是后悔,我是讨好你,但与萧祝两家利益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