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之际,门口传来三哥爽朗的笑声,“两位小娘子,怎的四目相对无语凝噎起来了?”
祝九歌很快收拾好心情,斟了一杯酒放在三哥面前,不免赞叹,“三哥与老板相熟,想必喝过这桃花酿,真是京都一绝。”
“那是自然。”
三哥一饮而尽,眉毛一挑,弹舌示意继续。
“听说宫里过年时很热闹,小明月你怎么独自跑出宫来了,街上虽张灯结彩,却是比不得皇宫。”
祝九歌坐在一旁看戏,有三哥的地方,果然多了几分江湖气,令她十分心生向往。
谁知长孙明月眼一横,不给他好脸色,“本公主的事,不要你管。”
噗嗤。
祝九歌抿嘴偷笑,不知不觉间,心里阴霾逐渐消散。
三人吵吵闹闹喝了三巡,才终于和谐下来,祝九歌拉着长孙明月的手趴在桌上,瞧着眉飞色舞手脚并用的三哥,听着他在江湖上的趣事。
“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刻冲上去一个飞毛腿,将那毛贼铲倒在地,为老人家拿回养家糊口的钱财,后来,当地官老爷听说这件事,亲自设宴接待,可谓风光。”
祝九歌指着他蹲下去的腿,胸腔忽地一抽打了个嗝,“三哥,那地方比显阳还偏僻吧,打倒一个贼县太爷都要出面感谢,听着不太靠谱。”
“你知道这世间,什么才是最难得一见的吗?”
“美男子。”
祝九歌和长孙明月异口同声,倒是见祝三君扶额叹息。
“无知小儿,善意常见于人心,可大善举可不常见,尤其是为人出头,打抱不平,更是难得。”
“有点道理。”祝九歌似懂非懂。
只见三哥再度落座,说起另一个故事,祝九歌撑在桌上双颊绯红,杏眸里满是光芒。
“方才我在门外听见你们窃窃私语,说周王殿下坏话。”
“本公主就说了,又能怎么样?”
长孙明月借着酒劲,嗓音都快喊破了,祝九歌捂着耳朵表情痛苦,恨不得将她扔出去。
“要说这世间我祝三君最佩服的人,就是周王殿下。”
三哥如此认真,祝九歌突然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分辨三哥的表情,崇拜、敬仰、羡慕。
“周王殿下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天才少年,只可惜他不争不抢,甘愿成为陪衬。可惜了,可惜了啊,如今再也听不到殿下谈论政事,真真少了一番趣味。”
突然间,长孙明月神色激动,指着酒杯一番痛斥。
“祝三君,本公主警告你不许胡说八道,当今圣上是我父皇,什么六皇叔,他不过是为父皇征战沙场平天下的棋子罢了,永远都没有做天子的命。”
祝九歌不由得想起那位被母亲杀掉的姐姐,心头一震,压得她喘不过气,如果她回到部落,也是要经历一番血雨腥风,才能坐稳族长之位。
啪。
祝九歌抬头,只见三哥面色难看,死死盯着长孙明月,压低了嗓音怒斥,“长孙明月,殿下是你皇叔,你享受着他为宣国打下的太平,你没有资格评价殿下一分一寸。”
“你!本公主回宫就告诉父皇母后,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砍了你的头。”
“公主随意,我若是眨一下眼睛,就不叫祝三君。”
气氛突然间僵住,祝九歌是怎么也没想到的。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是三人中负责劝架的一方。
可祝九歌不善言辞,只有发挥自己长处,直接将二人打晕带走。
酒楼老板和小厮负责搬运三哥,祝九歌扛起长孙明月往马车上一扔,再不管不顾。
祝府马车也应时而到,祝九歌坐在马车里,车顶是呼啸而过的冷风,一阵一阵令她心生震撼。
这么冷的天,长孙寒还在战场上厮杀吗?
记得春眠说过,他不过十八岁,却已经有了多年沙场经历,是敌人闻风丧胆的百胜战神,春眠偶尔提起都是惊叹骄傲。
掀开帘子,风雪瞬间冲了进来,生生打在她脸颊上,祝九歌闭上眼感受风雪,仿佛疾驰在林中狩猎,仿佛在河里畅游……
“九歌,你在做什么?”
身后虚弱的声音响起,祝九歌回过神,将帘子放下,思绪也清晰不少。
“三哥,对不住,你们太激动了,我才出此下策。”
“你嘴上说着抱歉,却不见一丝歉意,我瞧着你就是嫌我们聒噪,想着直接打晕带走算了。”
被看穿的祝九歌呵呵一笑置之,突然开口问道:“三哥,你何时离开京都?”
“怎么,不想见到三哥?”
“不是……其实,《三君游历记》我也看了,2卷到底何时才能写完?”
祝九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母亲嘴上从来不提三哥,东院却常常出现三哥写的书。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三哥哈哈傻笑,突然间没了声音,祝九歌仔细看去,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父亲瞧见醉醺醺的三哥,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母亲面目表情,但还是吩咐下人将他带回房间。
三哥不依不饶一步三回头,“九歌,咱们明儿继续!”
“好。”
祝九歌讪讪答应,总觉得后背凉嗖嗖,母亲冷哼一声,“你也喝酒了吧!”
“是。”
“以后,少和宫里的人来往,多读点圣贤书才是上品,我可不会害你。”
母亲扔下奇奇怪怪的几句话后,连带着将她扔在院子里,祝九歌不明所以,但已经感觉到母亲对皇室的嫌弃。
没错,是嫌弃。
春眠正在打瞌睡,听见动静,急忙起身迎接,“小姐,怎的又喝酒了?快进来,别给冻坏了。”
“春眠姐姐~”
祝九歌顺势倒在春眠肩头,想不到到头来,最温暖最靠谱的人,居然是她一直嫌弃聒噪的春眠。
“小姐这是怎么了?想吃蜜饯了吧,奴婢这就……”
“不想吃。”
“小姐有话要对奴婢说?”
祝九歌定睛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今儿真是奇了怪,怎么所有人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春眠挂好氅衣回到炉边,倒了杯热茶递给祝九歌,轻笑道:“小姐这是遇到什么人听到什么事,才心生不解开了?”
“见到了,也听到了,不过方才碰见母亲,让我不要与宫里人往来,还很嫌弃的模样。难道,宫里有人惹恼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