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歌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岁居然是在马车上守的，软榻上铺着棉被和蚕丝被，一旁摆着几盘子蜜饯和零嘴。

她刚伸长脖子，萧野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捻着一颗蜜饯递到她嘴边，宠溺地微启薄唇。

“啊……”

祝九歌觉得好笑，但也甘愿应声，张开嘴重复：“啊……”

萧野眉眼弯弯，仿佛是真的很高兴，指腹滑过祝九歌嘴唇，两人皆是一愣，继而故作无事收回手。

呼！

祝九歌耳根子滚烫，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胸口的蹦跶。

“若是困了，就到榻上睡，时辰到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萧野一边叮嘱，一边掀开被子，手掌拍了拍榻，朝祝九歌努了努嘴，“上来试试？”

“好啊。”

祝九歌生于部落，没有过多规律束缚，性子随性，心里想些什么，身体就做些什么。

“你来的时候躺在这里休息吗？真暖和，还有股清香味，好像是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意犹未尽地扯着被子闻了好几次，萧野撇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九歌突然安静下来，咬着嘴唇不知所措，难道，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

“嗯？故意什么？”

萧野再回过头，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绯红。

祝九歌恍然大悟，两眼放光兴奋道：“你害羞了！”

“夜还长，睡一会吧。”

萧野不承认，也没反对，嘴角依旧挂着笑容，摸了摸祝九歌额头，眼里仿佛揉进万般温柔。

“若是我睡过头怎么办？”

祝九歌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叫人看了心生怜爱。

“没关系……”

祝九歌蹭地就要坐起来，“有关系，那还不如我回去睡，一觉到天亮多舒服。”

“九歌现在想回府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此刻祝九歌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憋闷，气鼓鼓的模样像河豚。

“好了，逗你的，哪里舍得让你回去。”萧野得了逞，耐心地将她再次哄睡下，祝九歌撇嘴不满：“哼，你总是捉弄我。”

“哪儿敢。”

萧野掖好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笑着岔开话题：“守岁时京都有烟火盛宴，祝大人和祝夫人忙碌府上之事，定是想不到这么周全，这是你到京都后的第一个新年，看了烟花，明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那我一定不能错过，说好的，记得叫我。”

祝九歌侧过身蜷缩成一团，浅浅鼾声从被子里传出，萧野抬手掀开帘子，京都城中白雪蹁跹而至，朦胧了街道两旁绯红灯笼。

正在做美梦，梦里祝九歌是睥睨天下的大将军，敌人在她脚下跪地求饶，她跨坐马上，好不得意。

“九歌，醒醒。”

是谁在打扰她的将军梦！祝九歌烦躁地拂开手，愤愤嘟囔道：“再吵，本将军杀了你！”

不料此人不仅不害怕，更加“得寸进尺”，直接捏住她的脸，轻笑斥道：“小睡虫，不是让我叫你，自己睡得迷糊，再睡就看不到烟花咯。”

烟花？

对，大年夜的烟花。

祝九歌登时清醒过来，赶忙下了榻，弯腰找鞋子时，只见一双修长的手拿着她的鞋子，祝九歌不适应地吞了吞口水，居然有人连后脑勺都这么好看。

萧野却像个无事人一样，握住她的脚踝，为她穿上鞋。

祝九歌怔怔不敢动弹，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男生碰到脚，这感觉真奇怪，既兴奋又觉得羞耻。

“外面风雪交加，你刚睡醒不宜受冻，不如就在车里观赏烟花。”

“不要，马车里视线不好…”祝九歌突然想起他的身体来，急忙补充道：“我就在马车附近，你打开窗就能瞧见我，一会就回来。”

萧野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你一向不喜束缚。”说完将大氅递给她，叮嘱道：“小心着些别摔倒，我让侍卫跟着你。”

“放心吧！”

祝九歌麻利披上氅衣，掀开帘子迎着风雪跳下马车，彼时祝九歌才发现马车旁受着一队人马，宽大帽檐遮住面容很是神秘。

他们肩上的雪很厚，肯定不是一时半刻才出现，为何她感觉不到异样？

心生疑惑之时，天空轰隆噼啪声作响，祝九歌思绪被烟花打断，她激动地奔向宽阔处，那里聚集许多民众，欢声笑语充斥着街道。

祝九歌身形矫健，很快占据好位置，耳边突然出现熟悉的声音。

“青风你快看，好美啊。”

“小心脚下。”

“没关系，没想到京都过年如此热闹，我太喜欢了。”

“年年如此。”

五姐？

祝九歌扭头望过去，文青风脸色焦急，满眼都是五姐的安危，而五姐显然同她一样没见过这种场面，大氅被掀开一半也不自知，拉着文青风的手十分激动。

郎才女貌，他们可真相配。

祝九歌感叹着，心里突然有些孤寂，转身走出人群，侍卫果然站在身后默默守着她。

“九小姐，烟花不好看吗？”

哇……

满城烟花齐放，与风雪共庆新年，身后突然爆发一阵惊讶声，祝九歌突然蓄力跑向马车。

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跟在后面追，“九小姐，小心！”

祝九歌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她现在满心满意都想看见萧野，说好一起守岁，她却抛下腿脚不便的萧野，独自欣赏烟花。

奔赴心切，脚却受了羁绊，不知被何物绊住，重心不稳瞬间向前倒去，祝九歌来不及反应，猛地吃了好大一口雪。

“九歌！”

祝九歌抬头，昏暗天色间，飘雪仿佛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她只能瞧见萧野模糊的面容，他在蹙眉。

屈膝起身时，一旁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受惊嘶嚎，疯也似地往前奔来。

随着一声高喊：“小心……”

眼见马失控，祝九歌双手撑地蓄力，纵身跃过马头，一脚蹬开马上之人，腰身一转，径直落在马背上，拽住缰绳制服马儿。

“嘶～”

白马前蹄忽地抬起，叫声响彻天际，祝九歌拍了拍它的脑袋，朗声道：“小马儿，回去。”

白马似乎与她挺投缘，哒哒哒往回走去，祝九歌也看到马车旁站着的人，依旧看不见面容，但隐在袖中的拳头却是狠狠攥紧。

“对不住，踢你下马并非我所愿，权宜之策。”

那人没有回话，只在祝九歌跳下马的时候将马牵走。祝九歌撇了撇嘴，抖了抖身上雪，弯腰进了马车。

“他的马差些要了我的命，没有道歉更没有感谢，不识好人心。”祝九歌厉声不满。

萧野没有说话，祝九歌坐下后才发现他的脸色很是难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担忧地凑过去，手腕被一把拽住，萧野好看的眉毛深深蹙起。

“嗯？怎么……”

“有没有伤到哪里？”

祝九歌手掌被他翻来覆去检查，又将她转来转去观察半天，确认没伤口才松了口气。

“你忘了我是萧将军的徒弟，这点小意外伤不到我。”祝九歌叉腰十分骄傲，也是在安慰他。

萧野将汤婆子放进她手中，随后深深按了一下，眉眼终于舒缓。

“烟花不好看吗？怎么急着跑回来，粗心大意的。”

他的声音温和，就算是指责，也是文文弱弱的，毫无攻击性。

祝九歌沉色，毫不掩饰道：“我想与你一起看，就回来了，我怕来晚了，烟花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