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蓝披风与黑棕三马,在郊外形成一道明艳特立的风景线,沿着马道,祝九歌心情放肆飞扬,无忧无虑策马奔腾。
令她意外的是,母亲居然如此厉害,早早将他们兄妹甩在身后。
狂风灌满披风,鼓起形似帐篷,母亲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仿若驰骋沙场的女将军,霹雳果断。
祝九歌哪里能容忍得了输这个字眼,双腿忽地夹紧马腹,皮鞭狠狠抽下去,目光倔强。
“驾!”
顿时,马鸣萧萧。
原本慵懒的黑马突然向前狂奔而去,势如破竹越过三哥的棕马,飞也似地往母亲的黑马冲过去。
“九歌你选的马不错啊,是我小看它了,果真是匹好马!”
三哥的赞叹声散进风中,祝九歌嘴角上扬,好不得意。
母亲倒是见怪不怪,直接领着兄妹二人上了山坡。有了初次骑马越山摔倒的经验,祝九歌如今再度翻山越岭,已经是驾轻就熟。
“三哥,这是去哪里的路?”祝九歌悄声询问。
“去拜访连将军。”
三哥回答得云淡风轻,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不是祭拜,而是拜访。
“连城将军?”
“没错。”
“母亲向爹爹撒谎了,若是爹爹知晓……”
“爹知道。”
祝尚清一直都知道,并且默默允许。
祝九歌听得云里雾里,只听得一阵勒马声,他们到达目的地。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仿佛风也嗅到一丝不寻常意味,悄然绕过此处。
偌大地界,只有一处坟地,四周打理得干净整洁,祝九歌怀着无比好奇的心情跟了上去,墓碑上刻着的字越发清晰。
镇国将军连城之墓。
母亲解下红色披风,随意垫在墓前,大咧咧端坐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祝九歌停在母亲身后,墓前放置水果和糖果,几束黄色菊花格外鲜艳,红色蜡烛立于两旁,火舌摇曳步舞。
有人已经祭拜过,一定是连将军的家人吧。祝九歌心里想。
察觉母亲心情不好,祝九歌很快退到三哥身旁,“我们空着手来,是不是不太好?”
“一向如此。”
“为何?”
祝九歌心中不解,难道是因为大年初一不破财的规矩吗。
“不能让连家人知道母亲来过,否则就麻烦了。”
“这连将军又不是母亲害死的,连家人真是不可理喻,那个连江就是,整一个黑脸阎王。”
三哥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你会怕吗?我亲爱的妹妹。”
“当然不怕。”
祝九歌勾唇浅笑,满脸自信,抬眼间瞥见起身的母亲,乌黑发丝凌乱飞扬,一根根仿佛注入生命一般汹涌。
风来了。
祝九歌打量天色,怎么突然就一片青暗了呢。
母亲面色冷静,看不出丝毫破绽,只是微微抬眸叫了他们一声,“要下雨了,找个地方吃酒去。”
吃酒!
“好啊,好啊。”
祝九歌眼睛忽地一亮,迫不及待驭马下山,临走前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身后,那位将军和母亲明明彼此牵挂,却永远天各一方,永不能相见。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丝难过。
醉霆楼
她和三哥都是老顾客,可掌柜的瞧见京都第一美人,态度更加热络,直接将他们引入天子一号馆。
“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小二就是,这酒,就当我送夫人的新年礼。”
掌柜笑着侧身,小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上端着酒楼招牌好酒,单拎出来一壶都不便宜,掌柜居然送了他们六壶。
无功不受禄。
这句话这是祝九歌新学的,并且觉得很适合现在的场合。
母亲却是莞尔一笑,欣然接受掌柜的示好。
“多谢。”
“夫人高兴就好。”
掌柜受宠若惊下楼去,祝九歌迫不及待选了一壶酒,拔掉壶塞,浓郁的酒香四溢,确实是好酒。
“丫头,来,斟满。”
母亲将杯子推到她面前,扬着下巴示意。
祝九歌“不负众望”妥帖斟了酒,手法可谓娴熟,母亲深深瞧了她一眼,继而举起酒杯,咧嘴一笑。
“来,我们一起庆祝新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千言万语,都在酒里。”
“都在酒里!”
祝九歌很喜欢句话,不过母亲在此,最后不过喝了三壶酒,菜倒是嚯嚯不少。
临走前母亲还是结了酒钱,掌柜追出门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息。
回府时天空已接近昏暗,大片乌云在京都头顶聚集,仿佛在昭示天下它即将到来的肆虐。
二夫人和六姐撑着伞偷偷摸摸出了祝府,迎面撞上祝九歌三人,差些惊吓得跌坐在地。
“哎呀~”
祝九歌站在母亲身后,拧着眉头瞧她二人。
只听母亲率先发问,声音寡淡:“要出去?”
“对。”
二夫人面色未静,垂眸有些心虚。
??
祝九歌再次错愕,母亲的语气清清淡淡,漠不关心,实在不符合当家主母的气质。
根本不用猜,她们母女肯定对广陵侯府还未死心。
“姐姐这么快就从大司农府回来了?”
“嗯。”
母亲微微点了点头,越过二夫人进了祝府,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想起昨夜年夜饭二夫人给她添的堵,祝九歌冷哼一声,拉着三哥跨进大门,眼不见为净。
大年初一
京都下起哗啦啦的大雨,东院再度恢复清冷,祝九歌躺在罗汉床上,认真翻阅起四书来。
这是萧野送给她的,即使不喜欢,也想打开瞧一瞧,万一里面是别的有趣的内容也说不好。
第一页,讳莫如深的大道理。
第二页,同上。
第三十页,同上。
最后一页,不看也罢。
可谓,十分无趣。
啪!
祝九歌合上书本,蓝色书皮瞧得她头皮发麻,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咬文嚼字、之乎者也和管嬷嬷的繁琐礼仪。
“小姐,红薯烤好了。”春眠脸色红润,被炭火烤得明艳。
“没胃口,你吃吧。”
祝九歌摸了摸肚子,故意做出无食欲的表情,实则,方才在酒楼吃得有些撑了。
“奴婢闻着酒味了,想必小姐在大司农府吃了酒,烧着胃了。”
“应该是吧。”
祝九歌眯眼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