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红花满山头,蜀将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情。”
听着林庄主吟诗,祝九歌从字面上能分辨出这是首写桃花的诗句,于是戳了戳萧野,“二公子,你也对一首。”
萧野望着远方桃林,不知在想些什么,幽幽然脱口而出:“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虽然听不懂,但气氛烘托到位,祝九歌急忙拍手叫好,欢欣雀跃跑到桃树下,任漫天花瓣洒落将她掩盖。
此后林庄主与萧野的谈话她再不清楚,只见二人神色有些不好,最终林庄主甩袖离去,萧野始终在原地瞧着她,目光深邃,叫人摸不透。
“林庄主怎么了?”
祝九歌皱眉走出桃林,钱姑正捧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来。
萧野瞥了一眼,若无其事道:“林庄主对诗输了,有些懊恼,便回去了。”
“这林庄主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输不起!”祝九歌哼哼两声,为萧野抱不平。
“无碍,幸好今日美景是瞧着了。”
“嗯,想不到京都居然还有这等好风景,真是美妙绝伦。”
说话间钱姑已经走近,递给她一包桃花糕,祝九歌挑眉,侧目看向萧野,又听钱姑道:“抱歉,庄主手生,做的桃花糕分量偏少,萧公子若有缘再来,庄主定盛情款待。”
“好,多谢庄主好意。”萧野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林庄主是第一次做桃花糕吗?真厉害,完全不像个新手。”祝九歌连连赞叹。
“多谢九小姐夸赞,天色不早,马车在庄外候着,二位早些下山。”钱姑嘱咐完亦是扭头就走了。
祝九歌抬头瞧着大白的天色,明明还早啊。
“逐客令?”
祝九歌不理解,对诗对不过,也犯不着赶人吧。
萧野摇了摇头,嘴角划过一丝无奈苦笑,“时辰确实不早了,下山吧。”
祝九歌虽不喜欢林庄主,但她做的桃花糕的确不错,她要带回去给母亲尝一尝。
下山后,原本明媚的日头已经乌云漫天,星星点点雨滴在湖面上泛起涟漪,摊贩行人忙着奔走避雨,耳边嘈杂。
祝九歌伸手去接春雨,凌冽之风拂过,掌心凉凉的感觉瞬间布满浑身上下,惊得她急忙收回手去。
京都的春天,变幻无常,依旧隐着凉气。
——
匆匆回到祝府,母亲正在陪嫂嫂说话,祝九歌不顾礼节直接闯了进去,满心欢喜:“母亲,你瞧我带回来什么。”
“什么好吃的?”
“桃花糕。”
只见母亲接过打开纸皮,清新的香味瞬间透了出来,嫂嫂低头嗅了嗅,“真香,这是哪家铺子做的?”
祝九歌还没邀功,就被母亲打断,“这是桃花山庄林庄主的手艺。”
“母亲果然好眼力。”
祝九歌心下更加确定,林庄主与母亲相识。
“去桃花山庄一趟,可要不少银两,说吧,你是沾了谁的光上去赏花的?”母亲倒是一眼就看穿了。
祝九歌莞尔一笑,回道:“孩儿是沾了萧二公子的光。”
“萧二?”母亲微微蹙眉,好似不解。
“是的母亲。”
祝九歌正欲坐下喝杯茶,又听母亲提醒道:“前脚有小厮来过,说是给你送东西,去院里瞧瞧吧。”
怎么突然间,有人送东西?祝九歌心里疑惑。
刚踏进门,春眠就在房中等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春眠姐姐,谁欺负你……”
祝九歌走近才看见地上的盒子,半开半合,明显被人打开过了。
“你看了?”祝九歌看向春眠。
春眠惊恐地点了点头,立刻跪在她面前,声音颤抖:“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想看这盒子里的东西,是奴婢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将盒子打翻。”
“我没怪罪你。”
祝九歌觉得奇怪,春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一点小失误而已,何至于如此惊慌失措。
她弯腰去捡盒子,春眠蓦地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抓住祝九歌的手,劝道:“小姐,还是禀报老爷和夫人吧。”
“不要。”
祝九歌一口回绝,并烦躁地甩开春眠,一手掀开盒子。
腥浓的气味冲破盒子禁锢,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透着血色的白布。
血衣?
“呕~”
春眠捂着嘴跑出门去,蹲在花坛边干呕。
祝九歌逐渐拧眉,一手拎起血衣,尺寸不大,约摸符合十岁左右孩子的身高。
随着血衣撑开,上面的字迹逐渐清晰,祝九歌仔细辨认,心里越发愤怒和不安。
八个大字便铺满整个后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祝九歌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身走到春眠跟前,“送盒子的人,与送画之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盒子是管家接了送来的,奴婢并不知。”
春眠有气无力,祝九歌只得作罢,并叮嘱她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小姐为何要隐瞒?”
“我有我的理由。”
不知道什么时候,祝九歌学会了宣国人的含糊其辞。
定是那个人发现自己在寻他,故意送来血书威胁,若直接向父亲母亲坦白,免不得又是一番质问。
上次情诗一事刚刚平息,母亲要是知道周王将玉佩送给了她,不免又要误会。
春眠再年长也只是个丫鬟,总不能越矩惹恼了主子,只能听了祝九歌的话。
“小姐,血衣如何处理?”
“烧了吧,找个空旷的地方,免得腥味散发出去。”
“奴婢知道了,小姐这是要出门去寻这贼人?”
“不是。”
“那就好。”
春眠松了一口气,等她把盒子抱出来时,祝九歌已经不见了踪影。
出了祝府,祝九歌直奔巷子里的乞丐窝,刚下马就见一群人堵在巷子口,眉飞色舞谈论着什么。
官差分散人群,弯着腰抬出裹着白布的尸体,腐臭味与腥臭味相交,引得人群消散。
祝九歌心里大叫,不好!
撇过脸牵着马藏到一旁石墙后,尸体还未搬完,从体形上看,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些个小乞丐,许是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被仇家寻上门来了。”一个胖大叔捂着口鼻,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也太残忍了吧,杀得一个不留,怕没有这么简单哦。”一人参与谈论。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祝九歌抬眸望去,一个斜披着金丝镶嵌的红布,光着脑袋的人站在路口,对着尸体开始虔诚地嘟囔着,叫人听不明白。
她暗暗捏紧拳头,目光狠厉,幽幽细数着搬出来的尸体,整整十二具。
第十三具没有出现,祝九歌倒是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如去年夏日,他捂着口鼻神色复杂地瞧着她们姐妹一般看着这些尸体。
京府尹径直走向那光脑袋,双手合十虔诚低头,态度温和:“高僧,您来了。”
高僧?
祝九歌只将这二字称呼听了去,便跳上马背策马离开,第十三具尸体没有出现,或许狗顺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