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等人候在暗处,待九小姐将老太太扶着下了山,才提着祭品出现祭拜婉儿夫人。
找了借口送回老太太,祝九歌返回山上,常安等人已经备好酒菜,席地而坐,眼巴巴等着她赶来,场面格外有趣。
“你们还真是知道母亲的喜好,不过……你。”祝九歌指着一个男子,“我父亲可不喜欢没有规矩的人,还不赶紧坐回来。”
那男子如坐针毡,往婉儿夫人墓碑前挪去。
常安众人礼道:“九小姐。”
祝九歌回礼,随着他们席地而坐。
酒香四溢,光是闻着就知道是好酒。
“许久没有饮酒,竟有些不适应了。”她轻声感慨。
“这酒烈,我们带得少,就是怕九小姐控制不住,到时候祝老太太定要上门找我们麻烦哈哈哈哈。”
祝九歌跟着失笑,老太太是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抬手,厉声道:“倒上,一同敬婉儿夫人。”
“是。”众人回。
一生爱潇洒的母亲,被世俗禁锢半生,这回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那里她是自由的是快乐的。
说到做到,她只饮了一杯,第二杯敬了哥哥嫂嫂嫂夫人和五姐,耳畔喧闹,她坐在五姐坟前沉默发呆。
常安没敢让人打搅,天渐渐黑了,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说九小姐怎么不哭呢?”
“九小姐是婉儿夫人亲生的,反正我没见过婉儿夫人流过泪。”
“一家子都死了,九小姐肯定很难受,那年她才十四岁,我女儿十五岁我都舍不得让她磕着碰着。”
“都小点声。”常安低声呵斥。
坟前蜡烛已经烧完,凉风透过薄衫,将她催醒。
母亲坟前依旧人影绰绰,祝九歌撑着地面起身,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常伯。”
“诶,九小姐。”
常安回得极快,一个个的都从地上站起来。
“回吧。”她揉着脑袋走过去。
“好,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许久没碰酒,有些小醉,不碍事。”
“那行,咱下山。”
临走前,所有人朝婉儿夫人行礼,收了酒瓶子叮叮当当下了山,祝九歌和常安走在最后面,步伐略微放慢。
“常伯,你们去年也来了吧?”祝九歌开口道。
常安点头,回道:“来了,那天小姐和老太太走后,我们才出现,怕扰了老太太,也怕小姐不适应,就没提前除草。”
“多谢了,常伯。”祝九歌停下,恭敬朝他一礼。
常安哪里敢承这礼,急忙跳开。
“九小姐莫要如此,我等都是承蒙婉儿夫人照顾,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祝九歌心里闷了闷,直起身来失笑。
“辛苦了,常伯。”
“不辛苦不辛苦,以后还要承蒙九小姐照顾。”
祝九歌:“……”
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提前进入商铺经营,常安用心教导,她也不马虎,虚下心来慢慢学习,夜里点烛核对账本。
不少人听说九小姐来了,纷纷来打招呼。
常安生怕打扰了她,没敢和她说这事,把人悄悄散了就是。
祝九歌碰巧撞见,以为他们在商讨事情。
“九小姐,真是九小姐。”有人惊呼。
“九小姐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真漂亮啊。”有人激动不已。
祝九歌停下脚步,扫了一眼他们的衣裳。
“城顺米行?”
可把大伙激动坏了,“回九小姐,我们都会从米行来的。”
祝九歌嗯了一声,忽的合上账本,面色清冷,声音更冷:“你们很闲吗?”
“……”
早就听说九小姐性格孤冷,现在看来传闻是真的,那声就像一把刀,横在他们脖颈之间,不敢动不敢大口喘气。
“都回去忙着,小心扣工钱。”
常安冷着脸挥散众人,提到工钱,大伙惊呼着,忙不迭的回了米行。
人都走光了,祝九歌微微勾唇,凝着常安,喜道:“常伯,您指的就是这种态度吧?”
“是的九小姐,您不能和他们太过亲近,要让他们敬你,怕你,他们才会坚守本分不敢逾矩。”
祝九歌点了下头,她本就较为冷漠,做起这种事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去一趟布庄。”
常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着手安排。
和祝尚盛有生意上往来的店铺,正是布庄。
布庄掌柜得了消息,早早做了准备,祝九歌一进门,就叫所有人夹道欢迎,场面一度滑稽,见她面色不悦,掌柜才知道拍错马屁了。
“唐山,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我们这次来,有事问你。”
唐山是布庄的掌柜,早年间和常婉儿打赌输了,才入了布庄为她打工,这一做就是一辈子。
“不知九小姐想问什么?”
他敬佩婉儿夫人,却对这个九小姐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她是夫人遗孤,性格清冷,不大好相处。
祝九歌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你给祝家成衣铺赊了多少布匹?”
唐山顿时蒙了,这事做得隐蔽,常安都没有发觉,九小姐怎么会知道?
见他眼神不安,祝九歌心里了然。
“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她轻嗤。
常安立在一旁,眼里充满惊喜和宽慰。
唐山支支吾吾,已经被发现,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
祝九歌将备用账本扔给他,“你也算是母亲老朋友,怎么这时候开始犯糊涂?明知祝家资金断了,还背地里供应布匹,然后做假账糊弄上面。”
“你抱着庆幸,又或许是被祝尚盛洗了脑,相信他一定会赚回来,再把缺口填上,年底常安过来查账,自然不会出纰漏。”
“祝尚盛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祝九歌面色越发阴郁,唐山坐立不安,“回九小姐,赊账这事一直都有,并不稀奇,平时赊账常掌柜也是知道的。”
啪。
祝九歌拍桌怒斥:“十万布匹,唐山你知道十万布匹是多少吧!是什么让你想也不想就给了他如此多的货源?”
唐山吓得闭了眼,明明眼前的是个小姑娘,戾气却很重,无端瘆人。
“唐掌柜,九小姐问你话呢。”常安冷声提醒。
“这……”
祝九歌冷嗤,幽幽质问:“他能如何解释?他敢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