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罢,兄弟这里还有些票券的份额可以让各位哥哥,只是还请诸位都不要声张才好。”
“三七兄弟果然爽快!”
几个管事互相看了一眼,领头那人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们都感念三七兄弟的豪气,只是哥哥们最近手头不是很松泛,三七兄弟可有什么章程?”
张三七心里差点骂娘,想赚钱还不肯出钱?这帮狗东西,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呵呵呵呵,”张三七“努力睁开”了自己的一双醉眼,“何须哥哥们自己出钱?咱们商铺内部却有一套方法操作,小弟我自己就每旬能拿不少利息,可本钱却出了少少的一点,重要的是还不违规矩!各位哥哥,可有兴趣听么?”
“哟!这可就要好好请教一下老弟了,有什么法子,竟能做到少出钱多赚利息?”
张三七当即就把介绍人拿利息的法子一讲,酒桌上所有人都心里大动。
这个路子好啊,人际交际本就是他们这些管事的强项,只要介绍人买了票券自己就能拿到利息,人数一多的话,这钱还不跟江水似的往自己怀里淌?
“三七兄弟,我们这些外人,也能与你们内部一样办么?”
“嘿嘿,”张三七醉眼朦胧了起来,“规矩里可没说这种方法只能内部用,更没说不能对外人用。在金陵店铺这里,便是小弟说了算,反正都是给利息,都说是兄弟我介绍的客人不就合规合矩了么?”
酒桌上的气氛当即高涨了起来。
正如张哲所预料的那样,这些管事没有人希望,除了张三七外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介绍了多少人,又实际拿到了多少利息。
这七八个人,最后都是私下单独找的张三七。在他们的介绍下,大批金陵中层收入的人家,将钱投入到了炙手可热的票券生意中来。
这些家伙甚至还两头吃好处。又因为给他们这些介绍人的利息是收到钱后就立即给付,所以这些人“工作”的积极性高到吓人。
不出六日,这八个人互相之间再没有了任何信任和默契可言,为了争夺客源,他们反目得极快。
而在层层“利息”的给付引诱下,更多的人加入了互相“介绍”的行列。一笔笔的本金收进来,一笔笔的利息给出去,入“团”的人数如同滚雪球般急剧的增加。
更加现代世界的米尔格兰姆理论:世界上任何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最多只需要通过六个中间人,就可以建立联系。
百余万人口的金陵城在“介绍金”的催化下,也没能逃出米尔格兰姆理论的影响。
不过是十天时间,金陵城超过四成的家庭都或多或少的私下购买了达润发的小额短期票券。
扣除各种给付的介绍费,短短十日间,有价值一千一百多万贯大郑官票、金银珠宝、吴国官票进入了达润发的库房。
张三七这下算是对张哲心服口服了。
六月十六,又一次的派息日,张哲又来了一个大手笔。
“介于在江北经济收益的暴增,本旬所有人的利息翻倍给予!”
这个消息刺激到了所有的人!
金陵当日的gdp骤然勐涨,拿到了丰厚利息的人们开始各种庆祝、采购,这深深的刺激到了其他还在观望的民众。
更多的金陵居民找到了前期投入的朋友或者邻居,也加入了购买短期票券的行列。
有着可观的预期收入打底、加上之前部分人分到了丰厚利息,金陵居民的消费观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一股奢靡的风气传染了泰半民众,全城的酒楼、娱乐场所几乎处处爆满。
金陵居民大批的财富被达润发吸取,加上各处消费的刺激,大批的财富也开始从周边涌入了金陵,这些聚集来的财富有相当的一部分也被达润发所吸取。
因为第一层介绍人之间的严重割裂,所以没有人知道达润发已经吸取了多少的钱财。而这个时代也没有细致的经济监控体系,吴国的官员们只看到了金陵一时的虚假繁荣,加上小额短期票券的迷惑性和私下交易性质,惊涛骇浪被隐匿在了金陵的纸醉金迷中。
皇后病重,吴国太子借机意图插手皇宫事务的举动,让整个吴国政局都把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皇宫与东宫之间。
“这个吴国太子果然是个奇葩!”张哲手里拿着吴国太子赵灿的资料,才看了一半就不禁摇头感慨。
吴国太子赵灿,今年三十六岁!是当今吴国国主赵龄的第五子。
张哲之所以说这位太子是个奇葩,一是因为感慨于这位太子的我行我素和昏庸好色;二是感慨这位太子把他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防备他父亲的事情上。
这位太子赵灿,极好美色!其东宫中仅是“掠”来的美人就不下百数。残民以逞、殴杀官吏,在吴国民间,赵灿此人便是不学无术和荒淫残暴的代名词。
有人说过,若非他的四个哥哥全部死在了他的前面,说不定吴国国主早就手起刀落,自己先解决了这个祸害。
其实三十六岁的赵灿有足足七个儿子,最大的一个已经有十七岁了。可整个吴国上下却没有人提出干脆干掉赵灿,选立他的一个儿子为太孙的建议。
由于在被立为太子之后,赵灿恐惧于自己的兄弟们和子侄都死在了自己父王的手里,他便做了一件被他自己称为最具“智慧”的事情。
他请示赵龄,以防备有人想让赵氏绝后刺杀自己为由,在奴隶中给自己选了两个相貌与自己相似的替身。
在被立为太子后的五年间,赵灿勤劳耕耘,东宫内先后得到了七个男孩。接着,赵灿当着自己父王的面将自己的两个替身全部杀死。
赵灿大笑着告诉吴王和百官,那七个孩子里有两个不是他的种,而是这两个替身的,这个秘密就连侍寝的东宫诸女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哪两个不是他的亲儿子。
如果吴王和百官杀死、废黜了他,那么他们选的那个继承太孙位置的孩子也许就是一个奴婢的种!
从那时开始,赵灿就开始了他肆意妄行的日子,只要他保证不让女人再次怀孕,整个吴国就没人敢提出干掉他。
“我都不知道该说他聪明呢,还是说他别的什么,这个人真的是将一生的脑浆都用在了防备吴王和百官的身上。”张哲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想到苏明烟即将嫁给这么个人,他心中的紧迫感便开始加剧,对自己计划微微的负罪感也全数消散。
库房内,张哲、三七、耿良刚刚整理完所有的资产表目。
得出的数字,惊坏了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始作俑者张哲自己。
“这些日子,咱们几乎把整个吴国可以出现在金陵的大郑官票给收了个干净,合计有一千两百一十六万六千五百贯!吴国官票合计三千七百二十九万零七百贯,还有价值四百多万贯的金银。”
张三七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巴都有些抖索。
“可明日二十六又是付息日了,这一批要支付一百六十万贯吴国官票的利息,而下一批要支付的更多,七月初二还要支付合计三百多万贯利息。郎君,这利息再给付几次,咱们可就背不动了!到了七月初七,所有的本金都会到期,虽然这些吴人都希望他们继续借下去。郎君,我们怎么办?”
张哲没有回答三七,反而问了耿良一句。
“咱们现在手里真正忠心可用的多少人手?”
“这次同来的五个同知衙门亲兵,都是从合郡官奴中选出来的忠孝之辈,家人都在咱们庄子上,全数用得。三七铺子里这些人我也看了,从武陵投来的两个张姓族人也是可用的。其余的,某便说不好了。”
“人手差不多够用,咱们可以收网了!”张哲按捺住了心思,将下一步的计划说了出来。
“从明日开始,咱们拿出一千二百万贯的吴国官票,满城的钱庄都逛几次,将这一千二百万贯都换成我大郑官票。”
张三七愕然:“这金陵里还会有我大郑的官票么?”
“自然有!”张哲斩钉截铁道,“我大郑一年岁入是一千一百万贯,而吴国却高达一千六百万贯。吴国良田虽多,但是田亩总数远不及我大郑,我看过侍中寺的记载,两国粮食产量大约持平。所以吴国的岁入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其与其他国家的各种贸易顺差,顺差这个词你们不必懂,大概的意思就是吴人每年赚走了我们很多的钱。”
“金陵及周边吴国普通人手里的大郑官票可能已经没了,但是在各大世家的仓房里绝对还收藏了不少。所以,一个是金陵各个钱铺,另一个是给那些管事的好处,让他们帮着咱们在各家换钱。”
“一百贯大郑官票最近可换一百零六贯吴国官票,咱们按一百贯郑票换一百五十贯吴票来办,我只要速度!最后便是一百换二百也不是问题。三七你负责管事们的那条线,耿良你带着几个人去钱铺换钱。”
“另外再拿出一千万贯吴票来,到各处去兑换金子,不要银子,只要金子!”
“郎君,咱这是准备跑路?”
面对三七的问题,张哲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不不不,不还完本金和利息,我可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
翌日,某处茶楼。
“多少!?”胡家的三管事勐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桌子对面的张三七,“一百三十贯吴票换一百贯郑票!”
“这,这,......,”三管事有些迟疑。
“弟弟知道哥哥的主家还有郑票,小弟只是为自己换点钱,在老家置办点产业,价格低些却是这钱有些见不得光,哥哥可懂?而且每换一万贯,哥哥便有好处两百贯!如何?”
“好!”三管事眼中金光大盛,他一把捉住了三七的手,“老弟要换多少?”
“十八万!不管能换不能换,哥哥都替我遮着点,回头利息上......嘿嘿。”
“好说好说!”
到了六月十六,达润发再次准时爽快的支付了到期的利息,金陵城再次陷入了消费的旺日。
而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金陵各大钱庄将郑票与吴票的比率纷纷上调到了一百换二百七十左右。
只是因为金陵的物价暂时稳定,大部分人都察觉不到这个事情,而且很多人也认为这不过是一个短期现象。
大约是最近换郑票的人太多了。
第二日,达润发刚开门,伙计们就在门口捡到了一个不大的口袋。
口袋里竟是整整一斤上好的雪饴。
张三七将袋子转交给了张哲,张哲接过袋子看了一眼,什么雪饴,分明是自己家的糖霜!
这是陈家人在告诉张哲,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之前造好的七十万斤糖霜,加上张三七后续收购运回昭阳制成的二十万斤糖霜,现在陈家的手里一共有九十万斤糖霜。
双方约定,在六月二十七日南吴所有的陈家隐藏铺子和关系网都会开始抛售糖霜,目标是要将赵氏王族赖以稳固吴票价值的雪饴产业彻底击垮。
张哲将这一袋子糖霜收起,内心深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是神人,其实也在担心陈家能不能暗中完成糖霜的布局,这涉及自己的整体布局和最后的成败。
第二日便是六月二十七日。
金陵城各大糖铺,都有人上门推荐一种雪白如冰雪的霜糖。九百文一斤的价格,让各家的掌柜如获至宝。
同时,上百家平日里不显身不显水的小店,忽然也推出了糖霜的买卖,一贯一斤的售价,比王室二十贯一斤的雪饴更好的品质,让金陵城的百姓们纷纷解囊购买。消息比本地人稍慢的外国、外地客商纷纷涌来,在见过糖霜的品质和价格后,都毫不犹豫的下单采购。
上百个小卖铺的批发价都是九百文一斤,而批发商的批发价是五贯一斤。除了几个消息较为闭塞的外国客商,当日糖市上最大的批发成交额全部发生在了这些小铺子里。每家小铺子竟能提供一百斤到几百斤不等的糖霜。
在六月二十七日当日,在吴国全国各郡同时出现了不下千家小店售卖糖霜,而批给大商人们的糖霜超过三十万斤。
只看这上千家小店的规模,明眼人都知道陈家显然已经拉到了足够分量的盟友。
六月二十七日晚间,一袋子糖霜被某个战战兢兢的内官奉到了吴王赵龄的驾前。片刻之后,须发皆白的吴王一脸铁青的持剑而出,手中赫然是方才那名内官的头颅。
王令被迅速下传,严查糖霜的来历!
第二日,又是三十万斤糖霜被陈家和盟友们投入了市场。
这一日,王室雪饴的销量几乎为零。二十贯一斤的雪饴,根本比不上一贯一斤的糖霜。